庭院内。
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此地只留两人对立。
徐夫子吹胡子瞪眼,看许枫是怎么都不如意。
《梁山好汉记》?
前阵子偶然间听学子们提起,还以为大有学问。
谁知看了两眼,不堪入目!有这闲暇时间,倒不如多看几遍四书五经。
成何体统。
许枫如此荒废学业,捣鼓劳什子好汉记。
还想要弥补?不可能!
“我这云庭书院庙小,容不下许秀才你这尊大佛。”
“若无事,就先退下吧。”
说罢摆摆手,转身向屋内走去。
徐夫子疲了。
休息会还得去前面的学堂教书,没时间和许枫掰扯。
谁知还没踏出两步。
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先生,何必将话说的那么绝对。”
徐夫子转过身,却见许枫依旧站在原地,衣袍无风自动,眉眼如画。
看上去倒像回事。
他在心里骂了句金玉其表败絮其内。
并没有急着离开。
好整以暇站在原地,等待他继续开口。
许枫心领神会,没再停顿。
但并非解释。
而是转而询问起他来。
“如果我说这梁山好汉记有大学问呢?”
说是剑眉微挑,恍然让徐夫子回到几年前。
许枫的容貌与十二岁时重合。
同样意气风发。
但很快就缓过神来,眉心紧锁眼中满是不信。
“莫要诓我,几个草寇能有什么可瞧的?”
他仅听几人提及。
虽然没看全,但也大概知道内容。
官逼民反,落草为寇。
动辄打杀,学子能从里面看到什么?
对于徐夫子的质疑,许枫并没有要讲解的打算。
略微摇头。
明明是个学子,倒像是说教他。
“千人千面,书亦是。”
“不同的人读会有不同的收获,夫子何不仔细一观,到时再点评也不迟。”
“我就站在这,等待先生的批评。”
话音落下,一本书扑面而来。
万幸许枫躲闪及时,否定打在脸上可不好过。
厚厚的论语落地。
徐夫子不知从哪里变出来手板,指着门大喊。
“滚出去!云庭书院不欢迎不思进取之辈!”
放肆!
简直无法无天。
才写出来本书,就过来指点起他。
不知天高地厚!
许枫听闻没在此地继续停留,转身离去。
只是出门前。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徐夫子。
无论过程如何,目的已然达成。
本来定好的休息自然没有成功。
连续两个逆徒登门。
徐夫子气的胸闷气短,还不容易缓过来。
他走进学堂。
按照以往让学子拿出书来,只是……
本来就因为梁山好汉记恼火的徐夫子,好巧不巧瞄到某位竟然在学堂偷看。
食髓知味般入神,连他何时站到身边都没发现。
咚——
只听耳边传来声大响,学子错愕地抬起头。
“你!把书拿出来。”
徐夫子的脸色漆黑,浓的能滴出墨汁般。
吓得他瞳孔微颤,下意识伸出手。
“夫…夫子!”
学子正欲解释。
却不知醉翁之意不在酒。
眼前那位真正在乎的是被他藏在下面的梁山好汉记。
他皱眉看着空荡荡的桌子,伸手将掌心朝上。
“快点,难道还要我去你那里亲自动手?想要挨手板了?不务正业!”
随着声冷哼。
学堂内的人都将目光转向这边。
众目睽睽下,那位学子手抖的和筛糠似的,颤颤巍巍将梁山好汉记递上,低声说着。
“不不不!夫子您请。”
收缴书后,学堂秩序恢复。
不过教书的那位却有些心不在焉,盘算着这本书。
它究竟哪里出色?
让一心向学的书生不顾功课。
许枫那淡定从容,仿佛一切尽在运筹帷幄中的模样出现在脑海里,徐夫子忍不住摸向书封。
最后还是掀开。
他看着首页梁山好汉记五个大字嗤笑。
“我倒要看看这本书有什么可取之处,让他那么自信,敢拿到我面前班门弄斧。”
可随着越发深入,咀嚼剧情。
徐夫子仿佛置身在那个动乱的年代。
奸臣当道!
逼的有能之士落草为寇,登上梁山。
明明只是抱着看看的态度。
结果直到最后一页。
还意犹未尽。
他嘴里吐出口浊气,看向昏黄的油灯感慨。
“治国之首要不在民众而在官吏。”
是徐夫子错了。
这本梁山好汉记非但没有过,其中还蕴含很多治国良策,更与儒家思想紧紧相扣。
忠义孝三者皆有。
思及许枫白日所说的话,那张老脸臊的通红。
这该让他如何面对这位学生?
犹豫片刻。
徐夫子如视珍宝般,把它揣进怀里。
推开庭院的大门向外走去。
提着盏灯笼。
敲响了不远处,府邸的大门。
管家开门,原本因为被惊扰的不爽在看见来人是烟消云散,疑惑且恭敬地询问。
“徐夫子,您这是?”
为何深更半夜来到这里。
难道是老爷上次送来的信件上写了什么?
却见徐夫子将怀里的梁山好汉记掏出,郑重其事地将它递出去,仔细叮嘱。
“这本书劳烦托人送到京城去,交予你家老爷,给他也看看我学子书里的学问。”
管家听闻满眼错愕,究竟什么书让面前这位如此珍视。
他不敢怠慢,点头接过。
竖日。
一本书被送往镖局,带去京城。
而它的作者浑然不知,自己的书即将掀起多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