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聚集在靠近五原郡南边的沙漠里。白天躲起来,只敢晚上去河边放牧。
我此次遭遇前来接应细作的蒙古骑兵,多亏了那孩子组织的义从相助,才能把这人抓住带回来,若果没有他们,这布防图是丢定了。”祁威远继续说。
“哦,关外竟然有如此义士!难得!一定要好好奖赏。”胡知府偷偷拭去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故作镇定。
“这些百姓,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蒙古马贼的苦,壮年男子为了护家都死的死,残的残。现在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在放哨警戒马匪。
祁某,希望胡知府尽快帮他们把家迁进关内,再找些好田地妥善安置,最好能让他们继续养马营生。”
“这......”胡知府脸上犯难。“祁大人,若是想赏赐与他们钱银马匹,几百几千两,只要祁大人开口,下官就算砸锅卖铁,也在所不辞。
但是祁大人所说的是內迁一百多户关外人,那至少有三百多人,还要分田地,若是没有旨意的话,下官...可怎么办的到呢?”
一听胡大人这样说,祁威远有点着急了。
“胡大人,怎么能叫他们关外人呢?他们是正德五年没有迁进关内的照马县人!许多人还留着铭牌呢,大人如果不信,可以调出旧时照马县的户籍,一一对照。”
“下官当然完全相信祁大人的话了,但是正德五年的內迁令,是州府奉朝廷的命令执行的限期令,一年之内拒绝內迁者,视为自愿脱籍。所以现如今,依照该令,他们已经算是关外人了。
如果我按照祁大人说的做,那在别人眼里,不就成了滥用职权,公然违反朝廷政令了吗?再若有闲人多嘴,参下官有和鞑靼暗通,私放境外势力入关之嫌,下官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你.......”祁威远被这胡知府说的虽心中不忿,但也哑口无言,一通气全憋在嗓子眼里好不难受!
“要不这样,祁大人,您看多给他们些金银马匹布料粮食可否?胡某组织州官上书,为他们请赏,下官个人再加上一倍。”
祁威远抿着嘴,心中琢磨不定。他当然是希望能把伯生他们一百多户村民妥善安置到关内是最好的,但是眼下似乎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诚如胡大人所言,现在只有先多给些钱粮,再想别的办法给他们另谋出路了。心中思毕,他面上刚要答应,就听那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睿突然用阴阳怪气的声音道。
“若如此,不出一个月,照马县那一百多户人定被屠光。”张睿在大椅上的靠姿,此时已经变成了躺姿,他双腿翘的老高搭在扶手上闭目养神,说出去的话却如晴天霹雳。
“张大人何出此言啊!”胡知府吓了一跳。
“老祁,我问你,河套地有山有水,你说的那个小捕快一伙人为何要在沙漠安家?是不是为了躲避马匪?”张睿依然闭着眼睛,嘴里有点含糊不清的说着。
“是的,沙漠中方向难寻,马不可疾走,没有特别的寻路经验的人,万万不敢擅入。”
“这就对了,他们还特别安排了一个小孩送你回来,连放牧都只敢晚上去,想必他们安家的地方极其隐蔽。在关外,没有官府、边军保护,藏匿踪迹是他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天子嘉奖是要昭告天下的,再加上,你们要送去的财物,应该不是小数,得派数十人押运。这样一来,全天下人都知道河套关外有人立了功,受了奖,刚刚得了大笔钱银,还有几十个押送人,知道这伙人的具体位置,而且亲眼看见了此地防御之薄弱。到那时候,怕是强盗多得能把沙丘给踩平了。”
胡知府闻言,一时间哑口无言。祁威远如梦初醒,惊出一身冷汗。若没有张睿,只怕自己要害死自己的恩人了!
“还是张大人高见!是下官考虑不周全。那么不如下官上书朝廷,让朝廷下一道內迁的指令。他们新立大功,想来皇上一开心,格外开恩,也是有可能的。”胡知府赶忙又说。
“这奏书一去一回,至少要两个月,太慢了!通过这一案可知,蒙古鞑靼部显然对我朝边关防务渗透早有布局,几十人的间谍潜伏数月之久,只为窃取我边防守军布防图。
他们是在为犯我大明边境作准备,如此劳心,结果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他们一定会回来报复。如果大军掠边,照马县这一百多户人只怕也凶多吉少。”张睿又说。
“那可如何是好?”祁威远闻言急了。
“眼下若要救他们,只有明日立即派人帮他们內迁,这是唯一的办法。”张睿说
“下官刚刚也说了,这掉脑袋的事情,万万做不到啊!”胡知府面露难色,赔笑道。
忽然,张睿猛的睁开眼睛,刷的一下站起身来,提起绣春刀,“噌”的一声,抽刀而出,架在了胡知府脖子上。
“胡大人,你真的以为,自己聪明到连锦衣卫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张睿的杀气起的太快太急,连祁威远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张睿双眼紧紧盯着被吓坏了的四品大员,表情冷酷的就像冰封了一般,一扫往日纨绔子弟的拉胯形象。
“张张百户,你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本官?我有何罪?”
“张睿你作甚?快把刀放下。”祁威远颤颤的说,公子哥前几天还和胡知府一道有说有笑的,去了烟花柳巷之地寻些美貌的异族女子玩乐,今天这是发什么神经啊。
张睿没管祁威远说什么,他把刀子紧紧握在手上,脸和胡知府越靠越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本官只问你一遍,到底知不知道伯柒这个人?他有没有给大同府写过求援信?”
张睿的身上,有种杀伐决断的危险气场,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不管不顾的狠辣角色。但胡知府脸皮也确实够厚,他在这种强压之下还并没有被吓的肝胆俱裂。
“没没有,张百户若是不信。大同府黄册库可查。”
“好!本来胡大人只是应奏不奏,不作为依明律杖八十,现在成了欺君了!”张睿哈哈大笑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