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部门之间的基本礼节,来访要安排相应品级的官员接待,张睿五品,大理寺就应该有五品官寺丞来迎,现在张睿说六品寺正也行,那都已经是自降身份,客气的紧了。
通传去了,这次他没有让张睿等太久。大理寺正秦时略满面堆笑的走出来,十步开外就开始拱手相迎了。
“哎哟哟哟~大理寺正秦时略不知锦衣卫千户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秦大人,贵寺让我们张大人好等啊!”张睿还未说话,他身后的总旗就抱怨道。
“呵呵,张大人大人有大量,小寺不似镇抚司,官员级别有限,能和千户大人职位相当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这一时都忙着,下官品级不高,有接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大人见谅!”这个秦寺正油腔滑调,奉承拍马之娴熟,应当是官场老油条无疑了。
“秦大人客气了,我等只是稍候片刻,不碍事。本官此次前来,是因为有案件和贵寺评事于少辉有关,想请您行个方便,帮本官核实一下。”张睿拱手道。
“请问张大人,您手上是什么案子要查?又因为何事与于评事有关?为什么需要到大理寺来核实呢?”秦寺正面上客气不变,问题却没有少问,一点也没有要邀请张睿进去坐坐的意思。
张睿看看左右,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便说:“此案重大,一句两句可能说不清。秦寺正,我们二位移步寺内坐下详谈如何?”
秦寺正还是很客气的说:“张大人一定要理解,大理寺是法度之地,管理森严,我们和锦衣卫同是执法单位,要是谁闲的没事,想去镇抚司喝茶,您也不会让的不是?您就先委屈一下,有什么事情在这儿吩咐了,只要在我秦某能力范围之内,定当相告。”
张睿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但他依然咬着牙说:“就我进去,他们在门外候着,我官服都没穿,今天不当值,你们少卿是我老熟人,我路过进去拜会一下总可以吧?”
秦寺正显然看见他快耐不住了,但就是如泥鳅一样,要和张睿绕到底:“哦,如果是这样,那张大人容我去和少卿大人禀报一声,他若……”张睿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一把推开秦寺正,就要往里闯。
没走两步,武骧卫总旗和手下挡住他去路,轻喝一声:“千户留步!”
“你当真不认得我?”张睿猎鹰一般锋利的眼神的盯着总旗,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认得,您是英国公二公子。”武骧卫都出身京营,张睿家世代执掌京营兵权,张睿在京城大小也算是个名人了,军队圈的军官怎么会不认识。
“今天你挡我道,明天不怕我挡你道吗?”张睿恶狠狠的说。
“这...”武骧卫总旗看他煞气逼人,吓的不知所措。
张睿一把推开面前两卫,大步往殿里走去。武骧卫总旗也不敢再拦,只是追在身后怕他弄出乱子。秦寺正也跟在身后无力的呼喊:“公子留步~公子留步!”
张睿不管不顾在殿中左穿右闯,全不顾及旁人瞩目,四处大喊了起来:“徐鹏!徐鹏你给我出来!”在他身后,跟了一票人,求爷爷告奶奶的请他不要乱闯也是没用。
“擅闯寺门重地,秦寺正,张睿该当何罪啊。”终于,那个张睿已经许久不联系的同学从阁楼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众人先闻其声,却还不见其人,都已经恭恭敬敬的折腰下拜,齐声说道:“拜见徐少卿。”
全场只有张睿一个人直着身子盯着他,嘴角扬起不屑的笑容。
“回少卿,擅闯寺门重地依律杖六十。”秦寺正恭敬的回复。
“白总旗,你听见没有。”徐鹏,不慌不忙的下了楼。他的声音沙哑沧桑,却能震慑旁人。
十二年之后,从那场学院同学之间残酷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徐鹏,已是今非昔比。只见他一袭干净的长衫纤尘不染,精致华贵。身形高大,半块银制面具遮住了他右半边脸颊,那是十二年前的那场浩劫留下的印记。
从那之后,徐鹏弃武从文,一举高中榜眼,走向了追逐权力的道路。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离九卿之列只剩下一步之遥。在这个才华横溢,人才云集的优等生衙门,徐鹏依然不负众望,仅用了三年时间,一跃成为了他们中的佼佼者。
二十八岁的年龄,魏国公的家世,他的仕途一片光明,入阁去冲刺权力的巅峰,只是时间的问题。远非张睿这种只能在锦衣卫混的武将所能比。
“少卿,这...”白总旗吓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这点事,莫非少卿还真的要追究?
下手痛打自己老板家熊孩子,是很多人的梦想,可白总旗到了实现梦想的这一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张睿笑了“只可惜我家尊为八议,你们这衙门审不了我。不过少卿若得闲了,可以上书皇上参我,毕竟你最擅长对同学动手了!”
听到这里,在场的空气凝固了,只有张睿和徐鹏还盯着对方,其他人无不双腿直抖,低头不语。这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冤家一上来就提那最忌讳的事情!
他俩寸步不让的盯着对方,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白总旗只觉又回到了冬天,冷得出奇。他等待着徐少卿勃然大怒的那一刻,但那并没有出现,这两个人居然同时笑了起来。
“你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给我整这么大动静干什么?”徐鹏笑着走上前来,拍了张睿一下。
“你现在官大了,架子也大,没事找你干嘛?”张睿没啥特别的反应,还是一脸不耐烦,但是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了。
过去的事,他们早已经释怀了。在学院里,他俩是对手,又互相尊敬着对方。随着那声爆炸,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
张睿活了下来,徐鹏也是。他们不会成为朋友,却有着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羁绊。这种羁绊延续着他们生命的力量,各自鼓舞着对方,也激励着自己前行。
“你们各忙各的吧。”徐鹏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白总旗、秦寺丞长出了一口气,拜了二人各自退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