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的彻底沦陷,使得东北军在辽东战场上逐渐转入不利状态,日军方面则欣喜若狂,白川大将等日军高层都认为针对东北军在辽东战场上的主力所展开的包围圈已经接近完成,辽东半岛东西两路铁路线都被截断,剩下的,只是重新夺回大石桥和攻占岫岩就全面成功了。因此白川大将旋即命令第3军司令官菱刈隆大将和第4军司令官古庄干郎中将,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克岫岩和大石桥。
战争的焦点陡然间集中在了岫岩和大石桥。而守卫这两地的,都是晋绥军。
负责进攻岫岩的日军第3军司令官菱刈隆大将在日本陆军中素以“严肃果敢”而著称,并且他对中国此时的政治局势和错综复杂的各方军阀斗争也有着很深的研究造诣,因此而又被称之为“军中之魁”。在率领大军轻而易举突破了东北军的鸭绿江防线后,一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的菱刈隆大将知道,岫岩这个最后的目标绝不是一个软柿子。守卫岫岩的是以擅长守城而著名的晋绥军干将傅作义,并且岫岩的守军达到5个师、5万余兵力,清一色都是善于打防御战的晋绥军。菱刈隆大将手里的第3军共有4个师团、10万兵力,但他清楚自己如果强攻的话,肯定会损失巨大,第3军的任务不仅仅只是拿下岫岩,还要肩负着以后对辽东半岛的东北军主力进行绞杀和对沈阳的进攻,因此减少伤亡、保存有生力量是非常重要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兵临岫岩城下的第3军按照菱刈隆大将的命令,“攻心为上”,对岫岩的晋绥军展开攻心战。设立在日军阵地上的一个个高音喇叭对岫岩的晋绥军开始进行昼夜不停的喊话:
“晋绥军的将士们!你们为何要从家乡山西不远千里地来到满洲给张学良打仗呢?我们实在难以理解!晋绥军的将士们,这场战争跟你们是无关的,这场战争是大日本帝国军和满洲军的战争,大日本帝国军的目的是铲除顽固反日、破坏日中友善的张学良政权,跟你们毫无关系!你们被张学良欺骗和利用了!你们被张学良用来充当他的满洲军的炮灰和挡箭牌!张学良把你们从山西调来,是有着非常阴险的用意的!他是驱赶你们来和大日本帝国军交战,从而借助大日本帝国军的手消灭晋绥军,达到他借刀杀人、铲除异己的卑劣目的。你们中了张学良的‘驱狼斗虎’的诡计了!你们是在给张学良白白地流血!当你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时,张学良则在后方坐山观虎斗,在为他的奸计得逞而得意!晋绥军的将士们,你们山西人为何要给满洲人卖命呢?晋绥军的将士们,你们难道忘了中原大战的仇恨了吗?当初你们联合西北军、桂军一起进攻蒋介石的时候,是谁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地暗算了你们?是谁在你们背后捅了一刀?是谁联合蒋介石的军队一起进攻你们?是谁明火执仗地进攻山西并吞并了山西?又是谁在中原大战后霸占了你们的家乡?不是别人,正是张学良!正是张学良的满洲军!而现在,张学良还驱赶你们给他卖命,给他的满洲军做炮灰,请你们不要再上当受骗了!晋绥军的将士们,你们原本在阎锡山长官的领导下雄踞华北,而现在,你们却不得不寄人篱下,处处都要看张学良和满洲军的脸色,低人一等、仰人鼻息,沦为了满洲军的附庸,你们的阎长官也被张学良扣押囚禁了!张学良表面上假仁假义地给阎长官高官厚禄,其实是把阎长官控制在他的手里,从而胁迫你们给他卖命!晋绥军的将士们,阎长官其实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中原大战后,阎长官来到大连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帮助下一直试图把山西从张学良的统治下解救出来,而现在,就是你们和我们大日本帝国军并肩作战的时候!晋绥军的将士们!张学良和满洲军才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无论是张作霖时期的满洲军还是张学良时期的满洲军,都是你们晋绥军真正的敌人!满洲军屡屡欺凌你们,侵略山西,你们现在的指挥官傅作义将军还曾在涿州与张学良爆发过激烈的战斗,但你们现在却不得不给满洲军打仗,傅作义将军也不得不唯张学良马首是瞻!你们难道不想恢复山西以前的自由吗?你们难道不想再度称雄华北吗?现在就是你们东山再起的时刻!晋绥军的将士们,我们大日本帝国军的目的是铲除顽固反日、穷兵黩武、破坏日中亲善的张学良政权,我们对山西以及整个中国都没有任何不轨居心!你们应该跟我们并肩作战!联合起来一起消灭满洲军,打倒张学良!从而恢复你们以前的地位和日中亲善!未来的满洲地区,我们大日本帝国愿意交给晋绥军去管理!我们大日本帝国是怀着赤诚的热忱向你们伸出了合作的友谊之手!请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吧!”
值得承认的是,这些由菱刈隆大将亲自操刀撰写的宣传话语确实鞭辟入里地利用了东北军和晋绥军以前的矛盾关系,具有一定的欺骗性和挑动性,也在很大程度上重燃了部分晋绥军高层暗藏在内心的那一丝希望恢复山西独立和晋绥军以前称霸华北的幻想,甚至菱刈隆大将还说什么“未来的满洲交给晋绥军去管理”,言下之意就是晋绥军如果联合日军打垮东北军,那么晋绥军不但能恢复以前的华北地盘,还能跟日本一起瓜分了东北,这确实隐隐地让人心动。实际上,张学良的东北军此时雄踞中国北方半壁江山,占据九省一市,这让部分晋绥军高层在羡慕的同时产生了取而代之的念头。而另一方面,菱刈隆大将说“阎锡山是日本的朋友”这句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阎锡山在中原大战后就躲避在日本人控制下的大连,谋求日本人的帮助而蛰伏等待东山再起。晋绥军对阎锡山是非常忠诚的,对阎锡山有着很深刻的感情,菱刈隆大将说阎锡山此时被张学良囚禁起来,作为胁迫晋绥军卖命的工具,也引起了不少晋绥军高层的共鸣,认为日本人的这个说法也不无道理,这使得晋绥军高层隐隐间有些人心浮动、暗流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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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刈隆大将的高明之处还不仅仅在这里,岫岩的守军是晋绥军,岫岩的居民则是满族,整个岫岩地区90%的人口都是满族,因此菱刈隆大将的“攻心战”不仅仅是针对晋绥军的,还有针对满族人的:
“满族的人民!你们现在都是亡国奴!因为大清国才是你们满族人真正的国家!中华民国只是汉人建立的奴役全中国除汉族以外所有其他民族的一族之国!中华民国其实是‘汉族民国’!满族的人民,你们不应该屈服于汉族人,因为你们的祖先曾经让整个中国都变成了满族人的领土!你们应该为恢复大清国而战斗!你们不能辜负和背叛你们祖先的荣耀!你们的祖先曾征服了汉人和中国!但你们现在却沦为汉人欺压的对象!满族的人民,即便中原不属于满族,可满族却是完完全全属于你们的!满洲是满族人的满洲!而不是张学良的满洲!满洲是满族人和大清国的龙兴之地!而张学良却是汉族人,张学良霸占了你们满族人的家园,把满洲变成他个人的独立王国!张学良其实是满洲的侵略者!是奴役你们的罪魁祸首!我们大日本帝国军是满洲的解放者!是你们满族人的朋友!你们的皇帝陛下,宣统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先生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我们大日本帝国一直在真诚地帮助他恢复大清国,把被以张学良为首脑的汉人政权所奴役的满洲解放出来!满族人民!请你们擦亮眼睛!要认识到谁才是你们真正的敌人!你们应该为你们的独立而战!为恢复你们的祖国大清国而战!你们不能再屈服于张学良的淫威了!张学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们应该跟我们大日本帝国联合起来!一起打倒张学良!赶走汉人!我们大日本帝国愿意给予你们最真诚的支持!”
当傅作义把日军的攻心战汇报给张学良时,张学良笑骂道:“这狗日的小日本!还真会挑动民族关系!”
实际上,任凭日本人的攻心战如何喊得口干舌燥、声嘶力竭,却让菱刈隆大将深感意外地没有取得很明显的效果。当日军设立在岫岩外延的高音喇叭在大肆鼓噪的时候,傅作义则在岫岩城内对晋绥军每部官兵展开训话。傅作义的训话十分简短,只是问官兵们几个问题。
傅作义:“弟兄们!东北人和山西人是不是都是中国人?”
官兵们山呼海啸:“是!”
傅作义:“弟兄们!东北军和晋绥军是不是都是中国军队?”
官兵们惊涛骇浪:“是!”
傅作义:“日本是不是中国的敌人?”
官兵们雷霆滚滚:“是!”
傅作义:“弟兄们!我们都是中国人!都属于中国军队!不管我们来自中国的哪个地方,都应该联合起来打日本人!日本在挑拨离间,但我们绝不会上日本人的当!晋绥军以前确实跟东北军打过仗,但我们现在已经握手言和了,再说了,那也是我们中国人的家事,轮不到日本人来插手!而现在,外敌打进来了,我们和东北军当然要摒弃前嫌、并肩作战!对不对?”
官兵们吼声冲天:“对!”
“对于日本人,我们只有一个字!那就是——”
“杀!!!”震天的吼声中,守卫岫岩的晋绥军官兵们用泼风滚雨般的子弹回击日本人的摇唇鼓舌。而守卫大石桥的晋绥军第70师也没有理睬日本人的引诱,同样用子弹回击日军。实际上,第70师师长孙楚就是晋绥军高层里对张学良没有什么忠心并且希望恢复晋绥军的独立和晋绥军以前称雄华北的地位的人,但孙楚对阎锡山非常地忠心不二。虽然孙楚是晋绥军嫡系里的非嫡系,但阎锡山对孙楚有知遇栽培之恩,这让孙楚始终感恩戴德。孙楚曾说“阎长官跳崖我跳崖,阎长官滚沟我滚沟”。此时孙楚在大石桥战场上浴血奋战,是为了阎锡山。在激战中,孙楚屡屡亲上火线督战,置生死于度外,副师长杨澄源打趣道:“你为了博得张学良的信任也不至于这么卖命吧?”孙楚则叹息道:“我不是为了张学良,是为了阎长官啊!阎长官现在张学良手里,我们这些晋绥军如果在前线打不好,那阎长官肯定会受到为难啊!”
阎锡山此时在东北的地位相当于张作相的副手,已经不掌军权,基本上是搞民生经济,主要是搞工业方面的事情。这场战争爆发后,阎锡山忙得焦头烂额,他一方面要主持辽南交战区的工业设备、厂房机器、企业单位的撤离,一方面还要使出浑身解数地增加东北此时的工业产量,毕竟打起仗来,各方面的物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虽然阎锡山不管东北的军工业,但军工业所需要的各种工业原料还是要他负责提供的,因此把他忙得够呛。就在这时,阎锡山获悉日军在对前线的晋绥军展开攻心战,煽动晋绥军反叛张学良,联合日军一起打东北军,并且日军还“旧事重提”,把他在中原大战后蛰伏大连、寻求和日本展开合作的事情给抖了出来,在抖出来的同时还添油加醋,说什么“阎长官希望和日本合作,打垮张学良,恢复晋绥军的独立,并和日本一起瓜分东北”,这种纯粹是莫须有的捕风捉影被日本人说得有鼻子有眼,顿时让阎锡山大为惶恐。他一方面暗暗叫苦,毕竟自己有把柄在日本人手里,现在被日本人故意加以借题发挥,让他蒙受冤枉也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同时阎锡山也害怕张学良会因此而对自己产生猜忌之心,因此唯恐自己跳进黄河洗不清的他急忙找到张学良,阐述自己的“冤情”,声称自己从来没有暗地里跟日本人勾结准备颠覆东北,同时反复表达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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