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战役和东北海军潜艇突袭吴港的胜利被视为是这场东北战争的转折点,前者是东北军对日本陆军史无前例的沉重打击,后者是东北军对日本海军史无前例的重创,两大胜利空前地振奋了中国的民心,极大地鼓舞了东北军的士气,而对日本高层和日本国内民众的打击则是前所未有的,日本举国瞠目结舌、惊骇莫名,几乎不敢相信这两大噩耗。中国驻日公使蒋作宾在他当天的日记里是这样写的:“...最近,我们公使馆的气氛很异常,既紧张又兴奋。大批日本人围在我们公使馆的外面昼夜不停地向我们咒骂各种难听的语言,还向我们投掷石块酒瓶,使得公使馆的窗户玻璃无一幸免,我们使馆上下所有工作人员都感到很紧张,不知道那些失去理智的日本人会不会冲进来,使馆的卫兵这几天都荷枪实弹警备,大家都忐忑不安,但同时,我们又兴奋莫名,是啊,这些日本人为什么这么气急败坏呢?因为我们的军队在战场上狠狠地重创了他们!虽然我们现在担惊受怕,但反而觉得这是值得的,是令人骄傲和自豪的,我们宁愿天天都这样担惊受怕,因为我们越担惊受怕,就越说明日本人在战场上正在一败涂地。
前些日子,当日军宣布攻占沈阳的时候,也是这样大批的日本人,围在我们公使馆的外面昼夜不停地欢呼庆祝,向我们耀武扬威。再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我们真感到可笑。第2师团和第6师团全军覆没在沈阳的消息传遍日本国内后,日本举国朝野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惊骇然,自明治维新以来,羽翼渐丰的日本也走上了对外扩张的军国道路,无论是甲午战争、日俄战争还是上次世界大战,日本军队杀伐征讨、屡战屡胜,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从未有一个联队被全歼过,而如此两个师团被全歼的惨败可谓前所未有,而最重要的是,第2师团和第6师团都不是普通的陆军师团,这两个师团是日本正式建立现代化军队以来最早成立的两个元老师团,是一级的甲等精锐师团,还是日本陆军里号称战力最强的两大劲旅,并称为日本陆军的两大王牌,号称日本陆军的骄傲,但现在,这两个所谓的王牌劲旅却同时覆灭在了沈阳,对于日本人的心理震撼可想而知;另外,东北海军的潜艇还勇敢地突袭了日本本土的吴港,击沉陆奥号,击伤长门号,而这两艘艨艟巨舰是日本最强大的两艘战列舰,长门号还是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总旗舰,被视为日本海军的骄傲和日本国民精神的象征,这两艘军舰也是日本普通民众最为熟悉的日本海军主力舰,但现在,陆奥号已经变成了吴港里的一堆废铁,长门号则在造船厂里进行大修。第2师团和第6师团的覆灭是日本陆军前所未有的惨败,陆奥号被击沉和长门号被击伤则是日本海军前所未有的重创,一时间,日本陆海军高层震惊惶然,日本国内民众则如丧考妣、悲痛欲绝。我们眼下非常紧张,但也很兴奋,很激动,很骄傲,很自豪,因为这些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狂妄嚣张的日本人早就该遭到这么迎头闷棒式的打击了。日本人,垂头丧气在今夕矣!中国人,扬眉吐气在今朝矣!...”
范长江在他的新闻报道《沈阳!大捷!》里是这样描写的:
沈阳,这座东北的核心城市此时完全可以称之为东方的凡尔登绞肉机了,东北军同大举扑来的日军第2师团和第6师团展开了持续二十个白天和二十个夜晚的殊死较量,双方投入战役的正规军约有11万,另外还有超过10万的沈阳居民自愿协助军队参战。沈阳被进攻,堪称是东北战争最危急的时刻,如果沈阳被日军攻占,后果不堪设想。但在张学良将军和全体守城东北军民的浴血奋战下,胜利最终属于了我们。约四分之一的沈阳城区已经不复存在,房屋建筑建化为了一堆堆的瓦砾焦土,浑河两岸的树木被炸成了一排排的焦木,交战区域内只剩下三种东西:死人、活人、废墟。堆满了砖瓦渣土、武器碎片以及洒满了子弹壳、炮弹壳并且倒满了尸体的街道上,疲惫不堪但兴高采烈的东北军官兵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打扫着战场,被缴获的日军战利品堆积如山,一面面太阳旗、一把把军刀、一扎扎三八式步枪、一门门火炮、一具具掷弹筒,数不胜数,另外还有超过100辆的日军坦克和履带式战车,但都被击毁了,横七竖八地东倒西歪着,已在烈火中烧成了一堆堆焦黑的残骸。打扫战场的东北军士兵们欢天喜地,尽情享受着作为胜利者的兴奋,不时有士兵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手里举着一面完好的太阳旗或一把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完好的太阳旗和武士刀是最高级的战利品,可以从长官那里换取上百块银元的赏钱,找到这两种战利品的士兵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当然了,战场,最多的仍然是残酷和血性。在城区和郊区的各个战场上,阵亡的双方士兵的尸体数不胜数、漫山遍野。第2师团和第6师团号称日本陆军的两大王牌劲旅,歼灭他们的东北军官兵们依靠的是后方民众的支持以及他们殊死血战的勇气和为国尽忠的精神,东北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很多东北军士兵和日军死了后还扭打成一团,保持着临死前的动作,其画面之壮烈,可谓触目惊心,令人不忍卒观。城区里的大片建筑被双方的炮兵夷为平地,打扫战场的东北军士兵们挖开废墟,搜寻着战死者和殉难者的遗体,废墟下的尸体三分之一是东北军,三分之一是日军,三分之一是沈阳的平民。炮弹炸毁的房屋废墟下,尸体不但血肉模糊,且已经被倒塌的建筑给压得面目全非了,进行巷战的东北军和日军展开了猛烈的搏杀,不但用炮火覆盖的方式杀伤对方,还在逐屋逐房的战斗力互相猛烈投掷手榴弹,炸得双方血肉横飞,也殃及了很多平民。有很多街道是双方大规模拼刺刀的场所,战斗激烈程度更是堪称地狱,士兵遗体身上的伤口惨不忍睹,让人看得头皮发麻,有的士兵被刺刀刺中了面部,五官都没了,头颅内部的肌肉组织外翻了出来,清晰可见里面的颅骨和牙槽,有的士兵被刺破了肚皮,肠子哗啦啦流了一地。参战的西北军官兵都使用大砍刀,这种武器在白刃战中的杀伤效果大大超过刺刀,因此被西北军官兵砍杀的日军死状凄惨,被砍到头颅或脑袋被劈成两瓣的日军脑浆飞溅,被砍中躯体的日军肚破肠流,被砍中手脚的日军断手断脚散落一地,狼藉遍野。很多双方的士兵都是在肉搏中同归于尽的,你的刺刀捅穿了我的身躯,我的砍刀砍断了你的半个脖子,战场上的白刃武器过半都刀锋残缺、锯齿累累,激战中,很多杀红眼了的士兵或倒地的伤兵都拉响了手榴弹,炸飞了双方一大片士兵,使得很多尸体都碎成了尸块,遍地都是冻成冰块的积血和冻得硬邦邦的残肢断臂、脏器人头。打扫战场并善后收敛的东北军民们仔细地分辨着遍地的尸骸,平民和东北军士兵的遗体都用酒精进行认真清洗,伤口或断裂掉的肢体用针线重新缝起来,然后换上干净衣服,装入棺材里进行统一下葬;至于日军的尸体,都扔到卡车上运到郊区烧掉,每一辆搬运日军尸体的卡车都犹如运输木材的车子,车厢上横七竖八、层层叠叠地堆满了日军尸体,冻得硬邦邦的手臂腿脚支支叉叉,就像木头上的树枝。可怜这些日本士兵,不但做了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甚至连入土为安的结局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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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甄别敌我双方尸体的工作是很困难的,因为近半的尸体都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只能凭借身上的衣服来分辨,有的东北军士兵尸体和日军尸体都烧焦了,只能依靠头上戴的钢盔的形状来分辨,有的尸体则被炸碎了或四分五裂,那一地的手脚残骸都不知道是属于谁的。而在郊区战场上,这项工作更加艰难,连日不断的大雪不但使得战场上冰天雪地,还使得很多的尸体都被积雪掩埋了,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即便大规模地铲掉积雪,也只能发现一部分的尸体,更多的尸体则不知道被积雪掩埋在了什么地方,这项工作只能持续到春暖雪融的时候。至于横穿沈阳南部城区的浑河,也是激烈的战场,浑河此时看得令人毛骨悚然,日军曾反复试图渡过浑河并在败退时期反复试图再渡过浑河,东北军则与之相对地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大片大片的浑河冰面都被炮弹炸得分崩离析,粉碎了的冰面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里很快又再次结成冰面,但冰面却不是白色的,而是红色的,因为双方战死士兵的鲜血把河水都染红了。最令人心惊胆寒的是,重新冰冻起来的河面的冰层里堆满了千奇百怪、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些士兵的尸体或尸块都已经和冰块冻在了一起,有的冻在冰块里的士兵尸体还可以看到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甚至有些士兵的尸体还睁着眼睛,透过冰层凝视着外面,颇为吓人,整个河面看上去就像无数的白色琥珀,又像一个巨大的福尔马林容器。冰面上的尸体也都被冻得像石头,透过冰面还可以看到下面浑浊的河水里也浮动着大量的死尸,有的士兵下半身在冰面下泡在河水里,上半身却冻着竖在冰面上,看上去就像一个个石雕,还有很多胳膊突兀地竖在冰面上,犹如一片树林。数以千计的工人和工兵正忙着用工具凿开冰块,挖出冰块里的阵亡士兵的遗体。低温下的战场,比常温下的战场更加残酷。
天寒地冻的气温使得土地都冻成了冻土层,挖掘墓坑安葬那些已经被入殓进棺材里的东北军阵亡士兵和遇难的沈阳平民是非常困难的,因此数以万计的棺材只好层层叠叠地码成了小山,郊区处理日军尸体的地方更加阴森恐怖。没办法挖掘大坑,因此从战场上各地运来的日军尸体只能在平地上堆成小山,然后被负责这事的东北军士兵浇上汽油焚烧。山一样的死人堆在焚烧,这种场面的恐惧和恶心是笔墨难以描述的。黑烟冲天、恶臭扑鼻,死人堆下面尸油横流,并且那些日军尸体都是赤条条的。在焚烧的过程中,一辆辆装满日军尸体的卡车不断地开来,运来更多的尸体。戴着口罩和手套的东北军士兵们先把日军尸体扒得精光,内内外外搜寻着日军尸体上的值钱东西,嘴里的金牙也被士兵们用榔头敲下来并被发现的士兵塞进自己的口袋。现场的军官解释道:烧日军死人自然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情,基本没人愿意干,为了招募到士兵干这事并提升干这事的士兵们的积极性,因此规定日军尸体上的财物都归这些士兵所有,除了重要文件要上交外,日军尸体上的个人财物都归负责烧埋的士兵。
我看到,这些东北军士兵每人都收获颇丰,都弄到了不少手表、钱包、戒指、金牙等财物以及一些日本特色的东西,比如千人针、平安符、晴天娃娃等东西,还有一些信函照片,信函自然是这些已经做了异乡鬼的日本兵写给家人的,那些照片上也都是情侣合影或全家福。这些日本兵如今在异国土地上挫骨扬灰,而他们的孤儿寡母、妻女爱人还在日本苦苦翘首以盼,最后却迎来阵亡通知书,但这又怪谁呢?
沈阳的战事实在太激烈了,使得战斗结束时,还活着的东北军士兵纷纷由于精疲力尽而倒在战场上酣然入睡,由于阵亡的士兵和活着的士兵都浑身血污,使得善后的人常常搞错,分不清遍地躺在战场上的那些鲜血淋漓的躯体究竟哪个是活人哪个是死人,有的“死人”一抬才知道是个活人,有的保持着睡着姿势宛若活着的“活人”一抬才知道是个死人。直到战斗结束后,仍然有东北军士兵阵亡,阵亡的原因就是睡过去了。战斗太激烈,使得士兵们都精神高度紧张,获悉胜利后,这些士兵们精神一放松,且睡在天寒地冻的雪地上,于是在睡梦中就慢慢睡去了。
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普通民众踊跃支持东北军的感人事例比比皆是、不胜枚举。沈阳的兵工厂在日军距离厂房不足五百米的时候仍然在正常生产,工人们对近在咫尺的枪炮喊杀声置若罔闻,部分工人还奋勇出厂与护卫工厂的东北军士兵一起并肩作战;沈阳北部的虎石台镇坦克工厂就在炮火声中于元旦这天制造出了中国的第一辆国产坦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虎石台镇坦克工厂每天5辆坦克的产量提供给就在工厂附近浴血奋战的东北军。沈阳城防副司令杨宇霆将军特地带着我去瞻仰一具花甲老者的遗体,杨将军告诉我,这个老人原是当地的一个乞丐,在土改中获得了土地,他勤奋耕耘、精打细算,积攒了一笔钱,收养了三十多个被遗弃的孤儿,沈阳战事爆发后,这个老者多次潜到日军附近,然后向东北军汇报日军动向,最后被日军杀死,在这之前,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很感慨地道“我以前是个无家可归的叫花子,是张少帅让我有了田地,我要报答张少帅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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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市政府已决定厚葬这位老者,并题字“当代武训”。听了这件事,我不胜感慨。随后,我还参观了位于小西堡的一栋民房,指挥日军进攻沈阳的日寇酋首、第2师团师团长秦真次中将就是在这里自杀的。1月18日中午,秦真次中将身边的日军已经不到五十人,而超过一个营的东北军已经包围了小西堡并步步紧逼,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彻底绝望的秦真次中将在这个民房里剖腹自尽,死状甚惨,他自杀后,他的副官用武士刀斩下他的头颅并带着准备突围,结果被包围过来的东北军击毙,秦真次中将的头颅也成了东北军的战利品。在这个冰冷的民房里,还有一个小火盆,盆子里是布匹烧掉后的灰烬。自杀前,秦真次中将把第2师团和第6师团的所有军旗都放在一起烧毁,使得东北军没能缴获一面日军军旗,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遗憾。第2师团第3旅团旅团长冈村宁次少将当时带着第2师团和第6师团最后的一千多日军在白塔镇外延犹如困兽般疯狂突围,激战中,一个东北军的狙击手发现了戴着少将肩章的冈村宁次少将,断定是日军高级将领并一枪将其击毙,残余的日军也全部被东北军消灭。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捷,继而就此诞生。...
第2师团和第6师团的全军覆没,以及陆奥号被击沉和长门号被击伤,彻底震惊了日本陆海军高层,陆军如此惨败和海军如此重创确实让本来认为稳操胜券的日本军方毫无心理准备的,裕仁天皇闻讯后也惊愕得足足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随后严厉训斥了陆军大臣荒木贞夫等原本极力主张对东北重新开战的皇道派和强硬派首脑,要求军方迅速解决“满洲事变”,以此避免遭到更大的损失。最令日本海军不安的是,东北军正式承认了东北海军潜艇部队的存在,这对原本在中国海域内如入无人之境的日本海军来说意味着一个巨大的威胁。联合舰队总旗舰长门号被击伤以及同级陆奥号被击沉,是日本海军前所未有的巨大损失,让日本海军也因此而颜面扫地,如果再有主力舰被东北海军的潜艇击沉,那是国力根基薄弱的日本所难以承受的。日本今年的军费约7亿日元,占全国总开支的42%,而陆奥号的造价就达到7000万日元,再被击沉一两艘主力舰,日本就彻底承担不起这种损耗了,况且,联合舰队总旗舰长门号被击伤,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心理震慑。另一方面,自从陆奥号被击沉、长门号被击伤以及东北宣布东北海军潜艇部队的存在后,原本在渤海和黄海肆无忌惮的日本海军确实大大收敛了不少,甚至是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特别是在夜间,每艘军舰都左顾右盼、东张西望,生怕自己背后黑暗的海水下埋伏着东北军的潜艇,对航空母舰、战列舰、重型巡洋舰这些主力舰的护卫反潜力量也大大增加了。
南京的谈判桌上,再次风水轮流转。
以平沼骐一郎为首的日本内阁政府不得不充当日本军方的白脸角色,前来提出和谈解决“满洲争端”的条件。
代表东北政府的陶尚铭在谈判桌上对日本驻华公使有吉明和日本政府来华特使重光葵声色俱厉道:“东北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争端’!只有战争!并且这场战争明白无误是你们日本国挑起的!这是赤裸裸的、铁证如山的、不容置疑的事实!你们发动的这场第二次东北战争,是你们妄图吞并东北、全面进攻中国的野心彻底付诸行动罢了!既然你们挑起了战争,那你们就必须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并给予全面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