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莫斯科方面的安排,布琼尼元帅于4月1日凌晨四点,从伯力乘坐飞机,呈弧形航迹地飞向斯塔诺夫山脉(外兴安岭),绕一个圈,避开北华军飞机活动的区域,飞到蒙古首府库伦(乌拉巴托)以北的还掌握在苏军手里的乌兰乌德,休息一晚,再于次日凌晨起飞,飞到新西伯利亚东北部的还掌握在苏军手里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随后飞到叶卡捷琳堡再次加油,最后飞过乌拉尔山脉,回到莫斯科。
很明显,这道航程杀机四伏,危险度很高,飞机上的布琼尼简直是出生入死,但布琼尼如果继续留在伯力,必死无疑。
苏军远东方面军司令员约瑟夫罗季奥诺维奇阿帕纳先科大将亲自在机场送别了布琼尼元帅。现场的气氛十分阴郁,之所以要选在凌晨起航出发,就是为了躲避北华军的飞机。
“阿帕纳先科同志,这里就交给你了。”布琼尼满面苦涩,并且带着一丝愧疚。
阿帕纳先科大将也一脸苦涩。他是苏联战前的五位大将之一,长期负责和布留赫尔元帅共同肩负苏联远东的国防安全。在布留赫尔元帅被处决后,布琼尼元帅来之前,阿帕纳先科大将是远东苏军总指挥,号称“远东沙皇”。实际上,阿帕纳先科大将跟布琼尼元帅一样,都是骑兵出身,对现代化机械作战基本是一知半解。阿帕纳先科大将知道布琼尼为什么回去,也知道自己留下来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但他也无所谓了,因为回到莫斯科的布琼尼不一定比自己长命。也许阿帕纳先科大将还没有在远东战死,布琼尼就已经在莫斯科被斯大林处决了。
在阿帕纳先科大将等人的注视下,布琼尼的座机缓缓起飞,在围绕全城的北华军的炮火闪光中腾空而去。
在飞机上,布琼尼更加看清楚了伯力的局势:北华军已经全面地包围了伯力,一个个炮兵阵地正在猛烈地炮击伯力城区,一排排烈焰在这些炮兵阵地上此起彼伏,城内电闪雷鸣、弹落火起。北华军的阵地上,一片片坦克群蓄势待发,大批大批的步兵部队蜿蜒调动,两军阵地间的空地上尸横遍野。看到这些,布琼尼心头无限悲凉:“苏维埃联盟、布尔什维克主义...甚至是整个俄罗斯民族,都会在这场战争中彻底毁灭吗?”
身为一个俄罗斯人,布琼尼元帅为自己民族的这场浩劫而痛心疾首;身为一个布尔什维克党员,布琼尼元帅更加为自己的祖国和自己的信仰迎来末日而万箭穿心。对于布琼尼这样的老布尔什维克来说,苏俄的灭亡,不仅仅是国家的灭亡、民族的灭亡,还意味着思想的灭亡,主义的灭亡,信仰的灭亡。布尔什维克在“解放”俄罗斯劳苦大众后,不但无法再解放全人类,反而迎来了最终的毁灭。布琼尼这样的老布尔什维克一直坚信不疑,布尔什维克在沙俄的夺权,不只是简单的改朝换代,因为万里长征才完成了第一步,布尔什维克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夺取沙俄的国家权力,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在等待着布尔什维克,那就是把布尔什维克主义推广向全世界,输出无产阶级革命,帮助其他国家的劳苦大众翻身得解放,从而最终实现全人类的解放。
苏联的布尔什维克不只属于苏联,更属于全世界。苏联是全世界劳苦大众的希望所在,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德国的劳苦大众、中国的劳苦大众没有响应苏联,却跟随他们本国的资本主义反动政府一起进攻苏联?这是布琼尼在开战后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巨大疑惑。
在飞机上,已经卸下所有军务的布琼尼享受着难得的平静,他一直在思考心里的这个问题。
伯力战役中,布琼尼在黔驴技穷之下,写了好几封亲笔信,派人送给北华军的几个主要高级指挥官,试图说服他们“从人民的对立面转正过来”。第22军军长赵海军也接到一份,上面写道:
苏维埃不是你们的敌人!我们共同的敌人、真正的敌人,是那些对劳苦大众敲骨吸髓进行压榨的资本家!你们的政府也是资本家的反动政府!苏联人民愿意和中国人民联合起来!一起打倒资本家!打倒资本主义反动政府!解放中国人民!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人民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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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海军回复道:谁稀罕你们的“解放”?你们一天到晚解放这个解放那个,结果你们解放出什么东西了?你们国内饿死那么多人!互相又整死那么多人!你们的那套狗屁主义就像瘟疫,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灾难!你们留着祸害自己国家还不够?还想把这种瘟疫扩散到别人国家?别说你们俄罗斯人是我们的世仇,再加上你们的那套瘟疫思想,非消灭你们不可!
布琼尼有些不寒而栗,他隐隐觉得,那个叫赵海军的北华军将领说得竟然是对的。
正当布琼尼思绪如麻的时候,已经飞到外兴安岭南麓上空的飞机突然没有预兆地剧烈颠簸起来,一阵杂乱的巨大轰鸣声破空而至,驾驶员喊道:“司令员同志请坐稳!有敌机!”
天空中,二十四架埋伏在这里的北华空军的蚊式战斗轰炸机杀气腾腾地从七千米高空穿云破雾冲下来,迅速甩掉副油箱后,每架蚊式上的航空机炮和航空机枪一起对着苏军机群全力开火。护航的八架苏军雅克-1战斗机急忙扑上去迎战。双方飞机上下翻飞,缠斗绞杀做一团,空中子弹横扫、炮弹呼啸。布琼尼的座机急忙降低高度,贴着下方的茫茫原始森林向西逃去。
就在这时,从云层中又钻出八架银光闪闪的蚊式,对仓惶逃离的布琼尼的座机进行伏击截杀。获悉布琼尼即将乘坐飞机,张学良迅速给空军下达了截杀命令。之所以用蚊式进行这场拦截,因为蚊式的航程在北华军各种飞机里是最长的,并且蚊式既是战斗轰炸机,又是重型战斗机,足以承担空中拦截任务。
带队的北华空军王牌飞行员、拥有72架击落敌机战果的梁添成在飞机里激动得手发抖,这种长途奔袭就像大海捞针,为此,出击的机群从海兰泡机场出发后,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但由于农统局破译的苏军密码十分精确,使得这场伏击只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三分钟。梁添成在对讲机耳麦里喊道:“都给我全力以赴!放过布琼尼,就别回去了!”
布琼尼乘坐的是一架轰炸机,体型很大,迅速吸引了北华军飞行员们的注意力和火力。四五架蚊式一拥而上,猛烈开火,密如繁星的子弹狂飙向布琼尼的座机。整个飞机猛地一抖,犹如遭到了冰雹的打击,机身和机翼被密密麻麻地打穿了上百个弹孔,发动机骤停,飞蝗般的子弹将飞机驾驶舱的透明罩扫得粉碎,飞行员来不及反应便被成马蜂窝。整个飞机冒出浓烟并失去控制,飘飘忽忽地落了下去。
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最后一刻,布琼尼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欣慰,因为这种结局万般好过回到莫斯科接受调查。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死在战场上是荣耀,死在自己人的监狱里则是巨大的耻辱。
为了确保布琼尼必死,已经击落那架飞机的北华军飞行员们继续开火,直到把这架飞机打得凌空爆炸为止。
“干得漂亮!”无线电里,飞行员们欢声一片。
击落了布琼尼的座机后,蚊式们无心与苏军护航飞机纠缠,胜利返航。
布琼尼元帅原本按照斯大林的命令乘坐飞机返回莫斯科,结果通讯密码被北华军破译,使得其座机被拦截并被击落。布琼尼的座机坠毁于外兴安岭南麓的涅留恩格里一带,布琼尼本人当场丧生。这也是苏联第一批五位元帅里最后一个元帅的身死。远东战场上,北华军通过高音喇叭喊话、投掷传单等手段大肆宣扬这件事,使得苏军原本就已枯竭的士气雪上加霜。最终在四月上旬,远东的苏军走向了全面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