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这种波谲云诡、错综复杂的国际局势,张学良怀着神圣的责任感,陷入认真而深邃的思索中。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极其重大,必须要为中华民族的长治久安开辟出一条真正的万无一失的道路。可以肯定,美英对北华/中国已经绝无任何好感,张学良一而再的“趁火打劫”已经彻底激怒了丘吉尔,也使罗斯福彻底失去了耐性。从罗斯福的角度出发,继续纵容北华就等于养虎为患,即便有立刻开战的危险,罗斯福也已经放弃了对北华的妥协让步,美军把过半的航母部署在太平洋和印度洋,目的已昭然若揭,特别是菲律宾和大洋洲的航母,赤裸裸地就是为了防备北华的进一步扩张;北华现在和美英其实是处于一种“不战不和”的微妙处境中,坐视德国与美英继续拼杀并从中渔利;如果就这样,一直到战争结束,会是什么局势呢?以德国和美英此时的实力,打常规战争的话,双方都很难彻底打败对方,原子弹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钥匙;德国先研制出原子弹,对北华自然是有利无害,因为北华正在跟德国联合研制原子弹,德国拥有原子弹的同时也就是北华拥有原子弹,到时候希特勒用原子弹肯定能迫使美英投降或媾和;但是,如果美英先研制出原子弹,那德国必败无疑,因此,最关键的地方来了:德国是因为没有原子弹而战败的,也就是说,德国在战败的时候仍然没有原子弹,这就等于,北华在德国战败的时候也同样没有原子弹,而美英那时候已经有原子弹了。德国战败后,北华已是孤家寡人,而美英对北华充满恶感并美英已经拥有原子弹,那么,北华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命运?虽然北华并没有参战,但英国肯定对北华深恶痛绝,因为北华在英国最危难的时候屡屡落井下石,强取豪夺了英国的大片殖民地,至于美国的对华态度,肯定也是差不多的,北华虽然没有对美开战,但在战争期间大肆扩张,中国的国土已经涵盖了绝大部分的亚洲和一小部分的非洲,同时横跨太平洋和印度洋,如此庞大的国家,对战后美国的“世界霸主”地位自然产生了巨大的威胁。到时候,加上英国的唆使和怂恿,美国肯定会挥舞核大棒来遏制中国,甚至让中国吐出大片地盘,并且会在距离中国东南沿海地区近在咫尺的菲律宾境内修建核导弹基地和战略轰炸机基地。菲律宾距离中国本土实在是太近了!几乎就在中国的家门口。如果美军在这里弄几百枚核导弹、几百架战略轰炸机、几十艘核潜艇,那对中国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华东和华南的几亿中国人和中国最富庶发达的沿海地区都会笼罩在核打击的噩梦阴影中;南海和东海是中国的领海,本来应该是风平浪静的,但却会成为中美冷战的最前线。这可不是危言耸听,美国在朝鲜战争期间和苏联在珍宝岛战役后都曾考虑过对中国实施“外科手术式的核打击”。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当美英拥有原子弹而北华/中国却没有,那世界新局势就是赤裸裸的“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张学良害怕中国会挨原子弹,所以不想参加这场战争,虽然辽德联盟也不是没有可能会在美英同盟之前抢先研制出原子弹,但张学良万万不敢冒任何风险,哪怕是0.01%的微小概率。张学良认定,即便北华的原子弹把美英炸成平地,但中国本土只要挨哪怕一颗原子弹,自己就对自己的同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但原子弹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双刃剑。因为原子弹,张学良不敢参战;但也因为原子弹,张学良却又不得不要认真地考虑参战。这个残酷的逻辑在反过来还是一个残酷的逻辑:因为没有100%的把握抢先拥有原子弹,所以我不想参战;但是,如果美英真的抢先有了原子弹,那么你有没有100%的把握确保它们在打败德国后不会对华使用?张学良无法回答自己对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
张学良必须要为中国的国家安全再加一道保险锁:即便美英真的提前研制出了原子弹,北华军也必须100%确保它们无法把原子弹丢向中国本土。中国的北方、西部、东北、西南,都是安全的,因为北方是辽阔而荒凉的北亚,西部有中亚五国作为缓冲区,东北则有库页岛、朝鲜半岛、日本列岛、琉球群岛作为屏障,西南也有东南亚诸国作为缓冲区,但东南沿海地区却存在着极大的隐患,并且这里还是中国人口最密集、经济最发达的地区,而这么重要的地方却完全暴露在驻菲美军的兵锋前。菲律宾跟中国的地理关系就像古巴跟美国。美国以最强硬的态度逼迫苏联撤走了在古巴建立的导弹基地,而中国也必须要一样强硬,绝不能容忍自家门口存在敌军的战略攻击基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张伯伦的绥靖政策造就了希特勒的纳粹帝国,给英国埋下了巨大的祸患,使得眼下的英国在亡国边缘举步维艰;罗斯福的绥靖政策则使得北华在环印度洋地区急剧扩张,隐隐间也给美国埋下了巨大的祸患,但罗斯福已经对此有了警觉,并断然放弃了对北华的绥靖政策,从而没有成为美国版的张伯伦,而且罗斯福已经深谋远虑地看到了菲律宾对美国在战后遏制中国的重要性,所以始终没有放弃这张“最后的王牌”;张学良呢?张学良此时的优柔寡断、举棋不定,又何尝不也是一种绥靖政策?张学良坐视德国独自对抗美英却袖手旁观,岂不是等于在纵容美英?给战后的中国买下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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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办?真的要跟美国开战?张学良心急如焚,他一方面感到难以抉择,一方面也知道自己此时的难以抉择也是在浪费宝贵时间。
痛苦而焦躁的思索中,张学良想起他曾在后世看过的一部叫《三体》的著名科幻小说,在那本书里有一个非常深刻的理论叫“黑暗森林”。黑暗森林理论是这样形容宇宙的:如果宇宙里有很多文明,那么这些文明一方面会竭尽全力地隐藏自己的存在,一方面会对被自己发现的其他文明进行毫不留情的消灭,所以人类一直找不到外星人。为什么宇宙会处于这种诡异的状态中?因为不同世界的文明互相之间存在“猜疑链”。何为“猜疑链”?猜疑链就是:
一个文明无法判断另一个文明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的;
一个文明无法判断另一个文明认为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的;
一个文明无法判断另一个文明判断自己对它是善意还是恶意的;
一个文明无法判断另一个文明判断自己判断它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的;...
这是一个没完没了的循环,互相猜疑猜疑再猜疑,一层一层又一层,没有尽头。眼下,张学良和罗斯福也已经处于这种“猜疑链”中:
张学良无法判断罗斯福在结束对德作战后究竟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罗斯福同样无法判断张学良究竟会不会突然参战对自己下手;
张学良无法判断罗斯福究竟是怎么判断自己会不会突然参战的;
罗斯福同样无法判断张学良究竟怎么判断自己在对德作战后会不会对他下手的;...
这道没完没了的猜疑链最后对张学良和罗斯福只会产生同样的后果:
张学良因为担心罗斯福在结束对德作战后会对自己下手并且无法判断罗斯福究竟是怎么判断自己会不会突然参战的,所以...只能准备对美作战;
罗斯福担心张学良会突然参战对自己下手并且无法判断张学良究竟是怎么判断自己在结束对德作战后会不会对他下手,所以...只能准备对辽作战;
两个位于微妙平衡中且互相猜忌的大国,必然会产生这种猜疑链。客观上讲,罗斯福的政治目光要比张学良精明得多,因此他早就想到这一点了,而张学良想到现在才恍然大悟。其实,罗斯福要比张学良更加获得了先机,因为首先得出“只能开战”这个结论的一方完全能先下手为强,但美国此时陷于对德作战,同时对辽作战有些力不从心,所以罗斯福才没有先下手为强,而是积极部署对辽的防御战备工作;张学良虽然明白得比较迟,但主动权其实仍然还在他的手里,因为北华毕竟没有被卷入战争。
张学良本来不想参战,但现实却在不动声色中一步一步地把他推到开战的边缘。
12月8日,大雪纷飞中,一个特殊的客人悄悄来到沈阳,秘密求见张学良。这个人的身份既重大又微妙,不是别人,正是日本天皇裕仁的弟弟雍仁。
雍仁在辽日战争之前是日本皇族里的“亲美英派”,但被北华控制后,他立刻转成了“亲华派/亲辽派”,一直主张“日本坚定不移地追随北华并证明自己的价值,从而成为北华阵营里的二号国家并获得北华的信任和嘉奖”,他多次公开声称“日本必须要把目标同自己的实力挂上钩,不能好高骛远、眼高手低。日本其实并没有能力主导亚洲,东方霸主注定是中国。日本应该成为中国的最有力盟国,协助中国构建‘大东方共荣圈’,协助中国统领东方黄种人世界战胜西方白种人霸权,完成黄种人和东方的复兴”。他的这些宣言很符合北华的脾胃,并且也符合日本人的特性。北华虽然已经基本上征服日本,但对日本一直保持极大的警惕心。北华之所以当初放日本一马,是因为需要抓紧时间对付苏联;战胜苏联后,北华本来已经磨刀霍霍地准备“彻底解决”日本,但美英又缠住了北华的手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日本对北华奴颜婢膝,那北华反而会对其更加不放心:因为一头狼如果在被打伤后装可怜、装听话,那么它100%是准备养好伤后再报仇雪恨。但雍仁的政治宣言却很符合日本人的特性和现状:既然确实当不了东方第一,那就老老实实地当东方第二。因此,北华对雍仁还是比较放心的,再加上雍仁的特殊身份,北华也是将其作为一个政治筹码来威胁着裕仁,如果裕仁继续反华,那么北华不介意把同是日本皇族一员的雍仁取代裕仁。
“我需要向您报告一件重要的事情。”雍仁毕恭毕敬地站在张学良的面前。
“什么事?”张学良看着他。
雍仁顿了顿,郑重地道:“我是来告密的。美国人正在联系我们,试图跟我们合作。”
张学良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雍仁露出一个紧张和心虚的神色:“美国人...在两天前联系了我们,准备分批贷款五个亿的美元给我们,同时...再援助我们大量的军械武器和工业设备。”
张学良沉声道:“说具体点。”
根据雍仁的交代,美国政府在两天前派来几个级别很高的政府高层,秘密乘坐商船抵达东京会晤了裕仁。实际上,日本在辽日战争后的对外航海商贸已经急剧减少,贸易额甚至都不足战前的5%,并且这5%里有十分之九以上都是跟北华贸易,剩下的也是跟韩国展开,跟美国的商贸来往极少。北华算是变相地把日本“闭关锁国”了,只由北华给日本提供一些让日本半饥不饱的农产品和工业原料,日本现在就是一个有一些轻工业的农业国,重工业基本不复存在,连拖拉机都要跟北华进口。北华虽然没有控制日本的本州岛,但对日本的海上航线控制得非常严格,进出日本的外国船只都会被详细记录和仔细检查。美国人本来也不跟日本进行贸易,因为日本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出口,美国想要获得工业原料和农产品,都跟北华进行贸易,其中,美国跟北华进口的物资主要是橡胶,美国跟中国南方则主要是进行猪鬃、桐油、钨砂这三大项的贸易。本来,美日基本没有什么来往了,但却有一艘美国商船在深夜不显山不露水地来到东京湾,很显然,这艘商船内藏乾坤。里面的“商人”里其实是一批美国高官,他们是代表美国政府来与日本进行秘密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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