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号当时以34节的最高速度在全力开动,同时规避美军的鱼雷和炸弹,海水灌进锅炉室内后,霎那间引起了灾难性的后果。八台锅炉机立刻被浇灭了一半,海水涌进锅炉机里后立刻化为滚烫的蒸汽,上百名正在操控的机械人员齐齐在惨叫声中被烫得皮焦肉烂。一名幸存的机械人员在事后说道:“...锅炉室好像变成了桑拿室,白色的蒸汽充满了机舱,什么都看不清了,我感到炙热的热流扑面而来,眼前的空气霎那间滚烫无比,皮肤火辣辣地疼痛,呼吸时,呼吸道粘膜和肺叶就好像吸进了辣椒水般剧痛无比,整个锅炉室白茫茫一片,随即便传来了令人心惊胆寒的惨叫声,白汽中,原本挥汗如雨而脱了衣服的弟兄们都在手舞足蹈,机器也传来歇火的怪叫声,整个画面看上去群魔乱舞。我还算是很幸运的,当我被抬出去后,我和其他受伤情况与我差不多的弟兄看上去就像一群刚出锅的螃蟹,浑身红通通的,而有的弟兄则被蒸汽烫得浑身的皮肤都大块大块地脱落了下来,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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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台锅炉和四台蒸汽轮机被海水浇灭了一半后,山西号速度大减,空中美军飞机迅速将其作为重点攻击对象。航母四周的海面上恶浪冲天、波涛汹涌,落到海面上的炸弹和击中航母的鱼雷炸起了一道道排山倒海的惊涛骇浪,整艘航母地动山摇,一团团火球和一道道烈焰不断地在航母上绽放开,舰上官兵成片成片地血肉横飞,钢铁碎片和金属零件伴随着四分五裂的尸骸在爆炸气浪中不断地被抛向空中。其中有一颗炸弹落在航母厨房附近,顿时炸飞起漫天飞舞的醋瓶。为了增加舰员官兵对军舰的亲切度和爱惜程度,北华军每艘航母上的官兵籍贯都根据航母名字来安排的,山西号上1800名舰员里绝大部分都是山西人,厨房里堆满了山西陈醋。用一个舰员的话说,“我们当时的眼泪就像那醋的味道”。舰长阎志恭和副舰长侯芳洲竭尽全力地操控着机动力和航速都已经大大降低的航母,奋力地躲避了超过十条鱼雷和超过十颗炸弹,但山西号已经在短短二十分钟内挨了十二颗炸弹和八条鱼雷,全舰被炸得体无完肤,飞行甲板支离破碎、遍布裂痕,主装甲带千疮百孔、满是窟窿,中部船舱内则是一片狼藉,贯穿了飞行甲板的美机炸弹在航母内部爆炸开的冲击波不但彻底炸烂了中部船舱,还反复呼啸回荡着炸穿了两侧的侧舷装甲,把内部炸得一片稀烂。
山西号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因为北华军的航母素来不怎么重视防御力。北华军的兴登堡级中型航母,排水量22000吨/28000吨,舰载机110架;美军的埃塞克斯级中型航母,排水量27000吨/35000吨,舰载机103架。从这个数据对比上就可以看出端倪,北华军航母的吨位比美军航母要小一些,但舰载机却还多一点,原因很简单,北华军航母的吨位都用于增加舰载机数量、航速、航程等性能,装甲却很薄弱。北华军比美军更早地重视航母,同时形成了这样的思维:“航母的战斗力是舰载机,所以舰载机要越多越好,至于防御力,反正有其他军舰进行保护,低点也无所谓”。基于这样的设计思想和造舰理念,北华军航母在舰载机数量、航速、航程、机动力、防空能力、反潜能力等性能上都较为出色,但防御力较差,抗打击能力只有埃塞克斯级的一半左右。自然而然,山西号虽然事先已经清空了内部绝大部分的可燃物以及储存弹药,大大降低了内部爆炸和二次破坏的概率,但在承受了足足十二颗炸弹和八条鱼雷后,也已经濒临分崩离析了。航母虽然没有发生内部大爆炸,但全舰大火蔓延,因为燃油舱内的重油随着被炸烂的船舱而四处横流倾泻。“山西号此时看上去就像一个乌龟被十几条火蛇缠绕着”,旁边的乌江号重巡上的官兵是这样悲哀地形容的。这个比喻非常恰当,因为山西号已经支离破碎,裂痕窟窿遍布的舰身看上去就像乌龟的龟壳。
11时整,舰长阎志恭看到全舰大火已经无法控制,满耳都是金属扭曲的怪叫声和机械结构倒塌的轰响声,眼泪忍不住簌簌掉下来,最终在万箭穿心般的痛苦中下达“弃舰”命令。
山西号的桅杆上升起蓝白色的弃舰信号旗,副舰长侯芳洲心如刀割地拿起对讲机:“全舰官兵请注意,全速离开山西号,伤员优先离开,能找得到的阵亡官兵遗体也都尽量带走。...”放下对讲机后,侯芳洲也泪如泉涌,他看了看身边的阎志恭,看到阎志恭点起一根烟,神游太虚地站在一片狼藉的舰长室地抽烟发呆。
“舰长,我们该走了。”侯芳洲忍住眼泪。
阎志恭点了点头,两人和军官们开始撤离已经着起大火的舰长室。阎志恭三步一回头,走在最后一个,不停地抚摸着房间里的仪器设备,嘴里喃喃道:“我该怎么跟我父亲交代啊?我该怎么跟山西父老交代啊?”山西号在建造过程中,已经是北华政界高层二号人物的前“山西王”阎锡山兴冲冲地号召山西全省给山西号募捐资金,阎锡山本人以身作则地拿出了十几万个人积蓄,山西全省给山西号航母累计募捐了一千多万美元,是军舰全部造价的三分之一。为了感谢阎锡山的支持,陈绍宽任命他的长子、刚刚从东北讲武堂舰艇学院毕业三年的阎志恭担任山西号的首任舰长。此时的阎志恭几乎是失魂落魄。
侯芳洲走在倒数第二个,他刚刚走出门,身后轰然巨响、火星四溅,一个倒塌的承重柱正好砸在了舰长室的门口,堵死了出路,而阎志恭还在里面,并且舰长室已经完全被大火给包围了。侯芳洲和军官们大惊失色,急忙扑上去试图打开通道,但舰长室的舱门已经被承重柱砸得严重变形,人根本就无法进出。“舰长!”侯芳洲和军官们五内俱焚地喊道。
舰长室内的阎志恭先是微微吃惊,然后释然一笑,对侯芳洲等人说道:“这样也好。”
侯芳洲和军官们拼命试图扒开变形的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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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志恭平静地说道:“你们快点离开吧!这是我最后的命令,时间快来不及了。芳洲,记得告诉我父亲,我没有给他丢脸。”
侯芳洲忍不住眼泪再次不停落下来:“舰长,留点纪念吧。”
阎志恭想了想,摘下头上的帽子,隔着窗户递了出来。
侯芳洲接过帽子,一边流泪一边和军官们一起向阎志恭敬礼,随后撤离。
11时11分,山西号航空母舰沉没在珊瑚海西北部海域。
山东号的运气要比山西号稍微好一点,当过半的美机都在重点狂轰滥炸山西号的时候,也有十多架美机猛烈攻击开在前面的山东号。簇拥在山东号周围的军舰猛烈开火,一架被击落的美机一头撞在山东号的舰桥上,沙尘暴般的碎片霎那间杀死了十多人,舰长唐静海瞬间被呼啸而来的一块飞机碎片切断了颈部动脉,血如泉涌,倒地而亡。舰队副司令刘田甫面如土色,早没有了先前那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豪气,简直吓得语无伦次:“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们彻底完了!完了!完了!少帅肯定要我们的脑袋...”
曾以鼎轻轻地扶开唐静海的遗体,用衣服擦了擦眼镜上的血迹,神色平静地对刘田甫沉声说道:“如果你不能帮忙,那就请安静。”他语气不高,但十分威严。
刘田甫顿时不敢说话。
曾以鼎亲自操舵,驾驶着航母以蛇形轨迹规避着炸弹鱼雷,同时全速开往不远处的那片积雨云,给山东号护航的嫩江号重巡、滕州号巡驱、丹阳号护驱等军舰都全力地对空开火,密密麻麻的防空炮火在舰队上空炸开满天星斗般的黑烟,耀眼的弹火汇聚成了纵横交错的火力网,数以百计的防空炮和高射机枪全力齐射的爆鸣声响彻云霄,暴雨般的炮弹子弹使得飞入火力网内的美机接二连三被撕得粉碎,各军舰上,炮手射手们汗如雨下,弹药手奔跑如梭,散落在跑位甲板上的弹壳热气腾腾,堆积得犹如农场上的玉米粒,高射机枪飞溅出的子弹坑犹如断线的珍珠,军舰周围的海面被弹壳掀腾得万千波澜。远远望去,各军舰上都红光怒射,犹如探照灯般直刺云端,上百道弹痕火光交错成耀眼的红线,场面壮观恢弘。强大的防空火力使美机损失惨重,甚至发生一架美机被多道防空火力给同时击中的罕见画面,尽管战事危险而紧张,但各舰的官兵们无不群情激奋,每当有美机被击落或打爆,军舰上都会爆发出喝彩声。混乱中,一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在嫩江号重巡上空爆炸开一团极其巨大的火球,烈焰就像一把燃烧的雨伞,几乎覆盖了整个军舰,看到这一幕后,嫩江号上的官兵们都又惊又喜,随后回过神,是这架无畏式携带的航空炸弹被凌空打爆了,所以飞机才炸开如此巨大的火球,霎那间全舰喝彩声一片。但喝彩声还没有结束,一颗颗炸弹便劈头盖脑而落向嫩江号。
指挥空袭的美军海军上尉马里恩E卡尔上尉看到北华军舰队的防空火力网极其强大,因此改变进攻方式,分出一部分飞机攻击护卫航母的军舰。嫩江号首当其冲,立刻挨了多颗炸弹和多条鱼雷,这艘重型巡洋舰的巨大身躯霎那间笼罩在冲天的火光和黑烟中,军舰甲板上血流漂杵,其中的一颗炸弹落在舰艏,炸飞了一座双联装的203毫米主舰炮塔,上百名官兵在雷霆霹雳中尸骨无存。半个多小时后,回天无力的嫩江号不得不含恨自沉。
山东号已经伤痕累累,面积最大的飞行甲板上已目惊心地出现好几个犹如火山口般的巨大窟窿,烈焰黑烟从里面不断喷射而出,穿透飞行甲板的炸弹不断在机库、船舱内爆炸开,整艘航母就像一个在逃命的耄耋老者,一边艰难地前进着,一边摇摇晃晃、颠颠颤颤,并且头顶冒烟、脚底流血。曾以鼎驾驶航母去的地方,是他在几个小时前就注意到的一片积雨云,云层浓密稠厚、雷暴闪烁。在熬过了最前面的近半小时的打击后,山东号的上空彻底被巨大的黑影给覆盖了,这艘满目疮痍的航母成功地开进了雷暴云层下面,被一大团犹如云爆弹炸开的白色火球般的浓厚云层给覆盖了。
云层之下,电闪雷鸣,云层之上,同样电闪雷鸣。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穷追不舍的美军舰载机继续凶猛地进攻着山东号,但因为烟雾、雨幕、弹火的阻碍,攻击力度和精确性已经远不如在刚才的晴空下,落下的炸弹都在航母周围炸起了冲天的水柱,爆炸的火光和轰鸣巨响形成了一道又一道闪电雷鸣,而在机群之上,真正的滚雷也在轰鸣着炸开。11时20分,一幕壮观的画面出现在山东号的上方:一架展开俯冲攻击的无畏式轰炸机高高地跃上黑云翻滚的云端,但在俯冲过程中,一道极其耀眼的闪电在震耳欲聋的雷鸣巨响中犹如坠地飞龙般从天而降,山东号上的官兵们难以置信地看见那道闪电霎那间击中了那架无畏式飞机,夺目的白光中,那架飞机绽放开一团巨大的火球,继而灰飞烟灭。闪电的巨大能量让那架飞机在瞬间便化为乌有,同时引爆了飞机上的炸弹,闪光之后,只剩下一大片黑色的灰烬簌簌而落。看到这一幕,吕德元泪流满面:“上苍保佑!”
倾盆大雨在山东号的上方瓢泼而落,整个海域天昏地暗,全舰官兵欢呼雀跃。
雨幕中的美军舰载机无法再展开进攻,只得在极度的不甘心中陆续撤退。而在这同时,第4舰队增援第2舰队的三十多架零式战斗机姗姗来迟地抵达,随即加入战斗,对筋疲力尽的美军机群展开剿杀。飞离这片暴雨海域后,美军机群随即对落在后面的原本护卫山西号的乌江号重型巡洋舰投完了剩下的炸弹和鱼雷,乌江号在翻江倒海的大爆炸中迅速沉没。
11时30分,美军第一波反击正式结束。北华军损失了1艘航空母舰、2艘重型巡洋舰、3艘驱逐舰。累积承受了六颗炸弹和六条鱼雷的山东号险些也沉没,全舰惨不忍睹,毫不夸张地说,哪怕再挨一颗炸弹,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山东号都必沉无疑。曾以鼎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保住了一艘宝贵的航空母舰,但第2舰队已经失去了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