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颓然地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我甚至非常不明白、不理解。我有哪里对不住您？夫人？”
站在张学良面前的是居里夫人。
张学良本来对给核武器研制计划造成如此重大破坏并使工程陷入瘫痪搁浅的破坏者简直是恨之入骨，但现在，他看着“真正凶手”居里夫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感到无尽的茫然，因为张学良根本就没想过会是自己人干的，做梦没想到自家的著名大科学家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张学良不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更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本以为搞破坏的是什么间谍特工，他已经下决心要满地球追杀这个几乎置中国于死地的破坏大王了，可是，眼前彻底让他懵掉了。
居里夫人的名望自然是不需要多说的，这位著名的女性大物理学家、大化学家本是波兰人，后来移民法国，早对她久仰大名的张学良在展开搜罗人才时自然把她列为首批目标。原本居里夫人在历史上的1934年7月就去世了，但幸好张学良“下手快”，在1931年11月7日的居里夫人六十四岁生日这天，张学良让农统局把她和她的两位女儿以及她那堆积如山的科研资料都带到了东北，这一盛事还成了当天中国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张学良为表示自己的重视和敬意，亲自带着数百名东北科研机构和中国科学界的名流耆宿们在葫芦岛港口迎接了居里夫人，聘请居里夫人为东北大学物理学院高级教授和化学院高级教授，同时成为东北科学院第一位女院士。张学良随后投资五十万美元给居里夫人在东北大学里单独建立一座放射性元素实验室，又给居里夫人配发了一栋高级别墅和一辆从美国进口的福特牌小汽车，甚至还给居里夫人安排了十几个军人保镖和几个最高级的私人医生。张学良的这些举措使得居里夫人原本由于长期接触放射性物质而虚弱多病的身体得以逐渐康复，此时已经超出了她“原本的寿命”。居里夫人此时已经七十七岁，但身体精神都很好。来到中国的居里夫人已经度过了十三年，也加入了中国国籍。值得一提的是，在1933年，居里夫人以中国国籍的身份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化学家，这是第二位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科学家（第一位是发明青霉素的中国国籍英裔医学家亚历山大弗莱明），同时这也是居里夫人获得的第三次诺贝尔奖，堪称震古烁今，居里夫人之所以第三次获得诺贝尔奖，就是因为她在张学良的授意下展开了对核裂变元素的研究并具有了多项突破性重大成果。
除了波兰语、法语、德语、英语外，也已学会一口流利汉语的居里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张将军，您没有任何地方对不住我，您对我非常好。十三年前我之所以来到我完全不了解的中国，就是因为您的诚意深深打动了我。我一直致力于放射性元素的研究，但当时我的研究没有得到任何一个西方政府的支持，所有科研开支都是从我自身生活费里挤出来的。您当时派人去请我，一下子就带了一百万美元的资金，十三年前的一百万美元意味着什么？我当时都惊呆了。来到中国十三年，您一直对我非常关怀。”她的言语十分真诚。
张学良无力地看着她：“夫人，我知道我现在问这个问题基本毫无意义，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您，不，是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学良嘴里的“你们”，指的是居里夫人以及站在她身后表明态度立场的这八十多名欧美裔中国科学家，大部分都是大名鼎鼎的大科学家，包括原本还让张学良自鸣得意的罗伯特奥本海默，以及原本是丹麦国籍的著名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原本是美国国籍的著名科学家恩利克费米、原本是英国国籍的著名科学家欧内斯特卢瑟福（新西兰人）等科学巨匠。居里夫人主动“自首”后，这些“共犯”纷纷凛然出列站在居里夫人身后，向张学良宣示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电磁分离机正是居里夫人炸的。林天宇根本还没有展开调查，居里夫人就已经“投案自首”，其实，林天宇如果真的展开调查，也万万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林天宇只会拼命在“闲杂人等”中寻找嫌疑人，绝不会想到这么一位国宝级的大科学家会干这种事，甚至，即便林天宇怀疑到居里夫人，也万万不敢真的去逮捕她，即便真的逮捕她，也万万不敢动她一根汗毛。居里夫人在全球科学界里的威望是极度之高，张学良见到她都要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更何况是其他人。林天宇这种张学良的手下做梦也不敢动居里夫人一分一毫。实际上，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到居里夫人，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动机。她是魔盒工程的两大科学总监之一，而另一位就是爱因斯坦。根据居里夫人的交代，她自己在实验室里制造了一颗烈性炸弹，她是大化学家，在实验室里制造炸弹简直是小菜一碟，然后，她把这颗炸弹塞进手提包里，堂而皇之地前往那个地下电磁分离机工厂里，沿途有几十道守卫，上千名军人、武警、特工、宪兵在二十四小时地守卫着那里，这些军警随便一个人用一条胳膊就能把七十七岁高龄的居里夫人打昏过去，但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任何人见到这位外貌端庄、气质雍容甚至不怒自威的大科学家时都毕恭毕敬行礼，没人去检查她那个沉甸甸、鼓囊囊的手提包了。最后，居里夫人心平气和地把炸弹安在了那台造价几个亿美元的电磁分离机里，继而拉掉电闸，宣称断电，让所有工作人员离开。半小时后，定时炸弹爆炸，电磁分离机被炸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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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张学良近乎绝望的询问，居里夫人的脸上浮出一丝对张学良的极度愧疚以及坚定的决绝神色，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为了全人类。”
张学良哑然瞠目，他没怎么听懂，更加没反应过来：“为了...全人类？”
居里夫人庄严点头：“我们是为了全人类。”
张学良愣愣地看着居里夫人，看着她身后的奥本海默等人
居里夫人看着张学良：“张将军，我们很愧对您，其实，我在做这件事之前已经犹豫了很久很久了，我的责任和良心在我心头反复折磨着我，我多次想放弃这个行动，可是，我的良心还是促使我做出了这件事。张将军，我们不能让您和希特勒拥有原子弹，或者说，我们不能让您和希特勒在美英之前拥有原子弹。因为那是全人类的灾难。”
张学良仍然不明白。
居里夫人平静地继续道：“张将军，我来到中国已经十三年了，我和您有着很频繁的接触，我非常清楚您是什么样的人，除了喜欢沾花惹草，您是一位非常杰出的了不起的领导人，当然，花心好色也不是什么缺点。您把国家治理得很兴盛，这几乎是个奇迹，您让原本一片残破的中国走向了新生，同时，您还无畏勇敢地带领您的军队抵抗日本侵略者，保卫了您的国家和人民。整体而言，您是个非常优秀的领导人。您跟希特勒非常像，都是在国家一片衰弱破败的时候领导国家走向了富强，除了这一点，你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你们都是大权独揽的独裁者。”
“独...独裁者？”张学良哑然。
居里夫人点头，她注视着张学良，目光平静但明亮：“是的。你们是优秀的领导人，是优秀的独裁者，但仍然是独裁者。你们在你们国家的民众里、军队里都拥有巨大的威望，对国家的贡献也非常巨大，可你们的本质还是独裁者。你们手里的权力是不受限制的，在中国，谁能限制您的权力呢？连蒋介石主席也只是在名义上做你的上级。权力不受限制的独裁者也许一时间能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福祉，但长期下去却必然给本国乃至全世界带来灾难。原子弹是人类的终极武器，威力和杀伤力都是史无前例的，如果您和希特勒这样的独裁者以及你们领导的崇尚对外扩张的国家掌握了原子弹，那全人类的灾难就降落了。罗斯福和丘吉尔的领导能力也许不如您和希特勒，但他们的总统权力、首相权力是要受到美国国会、英国议会的限制的，手里有了原子弹，扔不扔并不是他们一句话就决定的，但原子弹在您和希特勒的手里，扔不扔完全取决于你们一句话。如此强大的武器却被如此独裁的权力所使用，这难道不是全人类的灾难吗？”
张学良张口结舌，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摇了摇头，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然后望向居里夫人身后的那八十多名科学家：“你们也是这样的态度？”
所有人都点头。奥本海默说道：“很抱歉，张将军，您对我们非常好，但我们不能为了报答您个人而向全人类打出潘多拉魔盒。我以前是美国人，对美国有着很深厚的感觉。”
居里夫人又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叠照片：“张将军，请您看。”
张学良看了一眼，顿时恶心不已，上面是堆积如山的白骨和熊熊燃烧的焚尸炉。
居里夫人看着张学良：“这是德国在东欧新领土上建立的上百个大型灭绝营里的冰山一角。东欧原本是苏俄的土地，德国占领了当地，当地的斯拉夫人被希特勒视为劣等民族，指示党卫军要从肉体上大规模地将其消灭。张将军，就在我和您说话的这个时候，在东欧，成千上万的斯拉夫人正在被德国党卫军赶进毒气室、赶进刑场杀死，最后用推土机把他们的尸体塞进焚尸炉里烧掉。张将军，希特勒的暴行让我无法接受，您和他是盟友，我个人在感情上还是愿意让您拥有原子弹的，可您有了原子弹就等于希特勒也有了，希特勒会用原子弹干出什么？我不敢想象。实际上，您的军队也干了差不多的事情，您的军队在日本、在苏联也一样都是杀人无数。”
张学良惊愕地问道：“这些东西是谁给您的？”
“是美英的特工。请放心，他们并没有混进这个基地，他们只是在我回沈阳进行休假的时候悄悄地与我做了接触，他们本来还要求我提供魔盒计划主要科学家的地址以进行暗杀，但我坚决没有同意，否则，这里有很多人已经被暗杀了。”居里夫人说得很坦诚。她在决心炸毁那台宝贵的电磁分离机时还特地拉下电闸声称电路故障，让工作人员撤离，从而防止误伤出人命。居里夫人只想拖延张学良拥有原子弹的时间，并不想伤及无辜。
张学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居里夫人补充道：“我很清楚这个工程的进度，科学技术上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再加上高纯度的铀235也已经被提炼出足够的分量，顶多到明年夏天，这里就能制造出第一颗原子弹，所以，我只能动手了。”
张学良突然感到愤怒，他真的愤怒了：“夫人！你们说你们是为了全人类！那么，中国人是不是人类的一员？这场战争，是几个列强大国为了本国的生存发展而在争夺世界！难道我们中国和德国是邪恶的？而美国和英国就是正义的？难道我们就应该挨美国人英国人扔下来的原子弹？死于美英原子弹的中国人难道是该死的吗？凭什么是我们死人而不是他们？夫人！您知道您要害死多少中国人吗？我们中国承受了近一百年的国耻，好不容易获得了复兴的历史机遇，却有可能因为您的这颗炸弹而彻底失去！我们就应该得到失败的结局吗？为什么？美国人英国人很高贵吗？他们就应该统治世界，而我们就应该被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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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里夫人的脸上再度露出愧疚之色：“其实，我对这个问题也很迷茫。只是，罗斯福或丘吉尔扔原子弹的权力是要受到限制的，而您和希特勒扔原子弹的权力是得不到限制的，原子弹在你们手里确实更加危险。我知道，我很对不起您，对不起五亿中国人，但，我是为了全人类。”
张学良彻底无话可说了。
居里夫人看着张学良：“张将军，我愿意承担责任。您可以枪毙我，我对您不会有任何怨恨的，因为我的内心里充满了愧疚。”说着，她突然眼眶湿润地道，“波兰，是我的第一祖国，法国，是我的第二祖国，可现在，波兰和法国都被德国占领了，您让我和德国科学家一起为希特勒研制原子弹，我实在做不到。”
尼尔斯玻尔也说道：“张将军，我是丹麦人，可德国却灭亡了我的祖国，我也无法遵守您的命令与德国科学家一起研制原子弹。”
张学良茫然地看了看居里夫人，看了看他身后的那八十多名科学家，不知道该做什么。
此时此刻，张学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辽德联合原子弹的科研工程的进度会比自己想象得要缓慢了，就因为居里夫人、奥本海默这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科学家不配合，搞消极怠工。魔盒基地里的这一千多名科学家都是精英里的精英，都是一流科学家，其实这跟武侠小说里的绝顶高手一样，也有微妙的差别，一流科学家其实也可以分为三个档次，居里夫人、爱因斯坦、奥本海默、海森堡这种科学家都属于“超一流”，而中国本土的赵忠尧、卢鹤绂、钱学森、吴健雄、郭永怀、王淦昌等科学家们则要稍逊一筹，属于“一流”或“准一流”，其实这在年龄上就可以看出来了，当居里夫人他们已经名满天下时，赵忠尧、钱学森他们还只是学生。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德国科学家里，无论超一流还是一流、准一流，都在全力以赴；犹太科学家也是一样（因为张学良承诺把原子弹技术跟以色列分享）；中国科学家则不同，中国本土科学家都是一流或准一流，基本没有超一流，一流和准一流的中国本土科学家虽然确实在全力以赴，但超一流的中国科学家，也就是居里夫人、奥本海默这样的欧美裔中国籍科学家却出工不出力，他们长期如此消极甚至是搞破坏，并且他们是超一流科学家，重要性比赵忠尧他们更大，自然而然，搞破坏时的破坏力也更大。这就好像一群科学家在算同一个数学题，其中几个科学家故意弄错个小数点或正负号什么的，自然给整体工作的进度带来重大破坏。正因如此，辽德联合研制原子弹的进度才这么慢，不过，尽管慢，但在德国科学家、犹太科学家、中国本土科学家的共同努力下，还是慢慢地走向了成功，结果现在被彻底破坏了。
张学良犯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大错误，他把奥本海默等人挖墙脚到自己这边，固然减缓了美英研制原子弹的进程，但被挖到北华这边的奥本海默等人却根本就没有真心干活，他们暗地里根本不配合张学良的计划，使得张学良四处挖人才以增加中国科研实力的效果被打了个折扣。历史上的德国之所以没有研制成功原子弹，一是希特勒没有重视，二是美英破坏，三是德国后期在人力电力财力资金等方面上已经无法提供足够需求，第四就是一些科学家在暗中的不合作。
“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是有国界的。”张学良忍不住想起了这句话，此时此刻，他内心里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