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运升补充道:“其实,英国彻底被德国征服,对贵国也是有很大好处的,名义上还是英国附属国的加拿大就可以更加顺利地被纳入贵国势力范围圈内,不是吗?”
杜鲁门和伯恩斯交换了个眼神,都感到心照不宣。其实,美国对英国的态度是很复杂的,美国确实不希望英国会灭亡,但也暗暗地想要瓜分英国灭亡后的庞大遗产,别的不说,面积比美国还要大的加拿大就足以让美国怦然心动了,并且,美国也不是没打过加拿大的主意(美国曾在1812年侵略过加拿大,但没有成功)。英国灭亡了,土地很大但人口很少、实力很弱的加拿大彻底倒向美国根本就是注定的。其实,德国彻底占领英国根本就无法阻挡,美国在英国问题上试图讨价还价并没有太大余地。
伯恩斯继续说道:“非洲问题上,我国让步太大了!我国占据非洲中部大片土地,全部拱手让给德国,德国又能给我国什么?”
总面积3000万平方公里的非洲此时也陷入新一轮的列强瓜分浪潮中,北华占领了非洲南部,德国(包括仆从于德国的意大利、法国、土耳其)占领了北非、西非、东非,眼下正向非洲中部大举扩张,而美国在英国、荷兰、比利时等国殖民体系崩溃后黑吃黑地实质占领非洲中部大片土地,但此时正被德国全面进攻,德军和美军正在非洲中北部发生一系列战事,总体上,美军是节节败退。
顾维钧笑着道:“德国确实不能给你们什么,但非洲中部也是贵国注定就要失去的地方,为何贵国一直拘泥于贵国无法控制的地区,却不把目光投向紧靠贵国的南美洲呢?德国可以轻易控制非洲,同时德国无法染指南美洲,贵国不好好地控制南美洲,却非要去非洲跟德国争抢,岂不是本末倒置?”
杜鲁门接着道:“按照贵国的方案,我国还要全面退出澳大利亚以及南太平洋群岛?”
顾维钧点头:“是的。”
伯恩斯冷冷地道:“澳大利亚和南太平洋群岛是其次的,我国更关心阿拉斯加、夏威夷、巴拿马、菲律宾这几个地方。”
顾维钧干脆利索地回答道:“阿拉斯加可以有条件地归还给贵国,夏威夷必须属于我国,菲律宾同样完全属于我国,至于巴拿马,这需要进一步的协商。”
伯恩斯顿时愠怒不已:“菲律宾和夏威夷在战前就长期是我国控制区,必须归还!”
顾维钧摇头:“这两个地方绝不可能归还!菲律宾属于亚洲区域,并且紧靠着我国本土,可以说,菲律宾群岛跟中国的关系就好像古巴跟美国的关系。德国当初提出的方案里,要求古巴被纳入德国势力范围圈,贵国严词拒绝,同样,我国也同样会严词拒绝让出菲律宾群岛。先生们,我们必须要明白,三大国虽然现在是敌对交战国身份,但战后必然要全面合作发展,三大国的地位是平等的,并且,三大国自身的安全都要得到另外两国的保证。古巴若在德国手里,德国就可以在古巴设立军事基地、停驻舰队、进驻战略轰炸机,贵国肯定就睡不着了,同样的道理,菲律宾若在贵国手里,贵国同样也会在菲律宾设立军事基地、停驻舰队、进驻战略轰炸机,那我国肯定就睡不着了。三大国想要在战后拥有稳定长远的世界新秩序并且能真正互相密切合作,消除互相的敌意和潜在威胁就是头等大事。要是三大国都有软肋要害处捏在对方手里,那么,三大国都没有安全感,互相继续敌对就是注定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后还怎么联手合作、共同发展?安全感,是我们都需要的。让对方没有枪并且让自己又能拿着枪指向对方,这样的思想既不利于别人也不利于自己,结局就是大家晚上都会睡不踏实。因此,三大国都不能在另外两国的本土的附近拥有军事基地,这是原则。”
杜鲁门表示同意:“是的,国家和人一样,都需要安全感,安全得到保证的情况下才能放松身心干其他事,如果一天到晚被别人用枪指着,整天胆战心惊或者图谋报复反击,结局就是双方都睡不踏实。”
顾维钧点头:“德国本土附近不能存在被美国控制的英国,中国本土附近不能存在被美国控制的菲律宾,美国本土附近不能存在被德国控制的古巴。就这样。想要安全感,首先就要给别人安全感,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另一方面,新武器的发明让这种威胁程度大大增加了。原子弹、导弹,这两种新武器在不久之后就会合为一体且被三大国都共同拥有,我们不希望菲律宾境内有美国的核导弹基地,那样的话,我国华南和东南甚至我国本土都会陷入危险中,毕竟飞弹的射程会越来越远。这个道理也适用于英国和古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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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鲁门显得感同身受:“顾先生,你这番话非常正确。三大国在确定各自势力范围圈的时候都不能在另外两国的本土的附近保留军事基地。三大国要让自己以及另外两国都能拥有绝对的安全感,这是原则,也是前提。”
蔡运升趁热打铁地说道:“所以,美国放弃英国就是必然的了,英国和德国本土只隔着狭窄的英吉利海峡,德国不可能允许美国在距离德国本土这么近的地方拥有军事基地。同时,德国也肯定不能拥有格陵兰岛和古巴,这一点上,我们和贵国站在一起,当然,贵国也必须放弃菲律宾。”
“那么,夏威夷呢?”伯恩斯重新回到这个焦点,“贵国必须把夏威夷交还给我国!”
“贵国之所以如此强硬地要求我国交还夏威夷,自然是因为夏威夷非常重要。”顾维钧绵里藏针地反击道,“所以,我国也非常知道夏威夷的重要性。我国保留夏威夷的决心等于贵国索回夏威夷的决心,甚至更强烈。贵国当年灭亡夏威夷王国并吞并当地,可以说是不费一枪一弹、兵不血刃,而我国得到夏威夷是付出了上万将士的生命和鲜血,更加不会让出。”
伯恩斯拍案而起:“贵国口口声声说太平洋由美中两国共同主导支配,但是,贵国既要我国让出澳大利亚和南太平洋群岛,同时却又始终不肯让出夏威夷,那我国在太平洋上几乎就没有一个立足点!这严重损害了我国利益!令我国难以接受!”
顾维钧平静地道:“本来,我国一些军方高层要求保留温哥华岛,但张学良将军立刻就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保留温哥华岛会严重威胁贵国安全,实际上,夏威夷毕竟距离贵国是非常遥远的,夏威夷既不靠近中国本土也不靠近美国本土,只是中太平洋的核心。请别忘记,此时此刻,控制太平洋的,是我国军队!此时此刻,在贵国境内作战且攻城拔寨的,同样也是我国军队!”顾维钧语气陡然间强硬起来,“贵国也许要做出让贵国难以接受的让步,但是,这却是应该的!我们的原则是,不损害对方利益的情况下维护和扩大自身利益。如果有某种互相不损害且互相都要得到的利益,那我国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伯恩斯冷冷地抛出他的最后杀手锏:“我们拥有本州岛!”
顾维钧针锋相对:“我们拥有美国的部分领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没有什么比本土的土地更加重要的了!就好像英国,整个印度殖民地对于英国而言,都不如英国本土的一个郡!”
伯恩斯愤怒地道:“这么说,美国不能在属于贵国的亚洲和大洋洲范围内保留任何势力,而贵国却仍然可以染指美洲?中美洲?巴拿马?还有南美洲北部一些地区?贵国态度含糊,难道贵国要赖在那些地方不走?”
顾维钧轻松地笑起来:“这就要看贵国的态度了!贵国将心比心,我国自然投桃报李。”
杜鲁门轻轻拉了拉伯恩斯的衣襟,示意他克制情绪并坐下,然后望向顾维钧:“顾先生,对于贵国提出的这个最终方案,我个人是倾向于认可的,只是,还有很多的矛盾和分歧需要我们去解决。不过,最大的矛盾和分歧不在于你我双方之间,而是德国当面。德国态度肯定十分强硬,贵国如何对德国施压以使德国接受你我双方制定的方案呢?”
顾维钧收起笑容,认真地道:“这就需要贵国和我国的鼎力配合了。”
这场谈判会议最后在不算紧张的气氛中结束了,比起以前的十多次,双方在这次里取得的共识是最多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北华没有“仗势欺人”。旧金山登陆战取得成功后,北华高层欢声一片,军方态度强硬,政府高层也受到了感染,很多军政高层都要求趁机彻底压服美国,陆军总司令杨宇霆是最强硬的,在他制定的谈判计划书里,匪夷所思的不只是“割地”,甚至还打算让美国“赔款”和“签署不平等条约”。毕竟,北华为了这场战争而已经不知道扔进去多少个亿了,而美国又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因此杨宇霆等一大批军方强硬派打算让美国赔上几百个亿。张学良看了杨宇霆等军方强硬派制定的计划书后,哑然失笑:“如果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能结束战争,那美国人还不如打到底呢!几百个亿?与其给敌人做赔款,还不如用来发给前线部队和投资后方生产武器。记住,结束战争对我们也是善莫大焉的好事,停战不只是美国渴望的,也是我们自己渴望的,我们是为了自己而结束战争的。狗急跳墙,这个道理还要我说?我们若欺人太甚,美国肯定会孤注一掷跟我们拼到底,那我们到时候就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我们自己不让步,但也不逼别人!我们的利益,分毫不退让,美国的利益,我们尽量不损害,双方都想要的利益,我们要全力争取!就这样!让美国割地赔款?简直是扯淡!”
与此同时,柏林总理府,雨雪霏霏。
商震和顾维钧被戏称为“北华一文一武的两大外交官”,这个说法确实属实,顾维钧是文官出身,商震则是军人出身。顾维钧是民国第一外交家,商震虽然是军人,但却是少有的在军事上、政治上、外交上都有突出表现和很强能力的人物。长期以来,顾维钧是北华出使美国的秘密特使,而商震则是北华常驻德国的最高使节。当张学良正式打算结束战争时,“说服”美国停火便是顾维钧的责任,“说服”德国停火就是商震的责任。不过,颇为讽刺的是,北华说服是盟友德国停火要比说服敌人美国停火更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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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元首!”一名德国党卫军少将武官推开希特勒办公室大门,“商将军来了!”
“快请进!”希特勒一如既往的热情。
走进门的商震向希特勒行了个军礼,同时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希特勒。果然,希特勒堪称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整个人气色极好。这也难怪,自从1933年1月30日登上德国总理座位以来(这一天非常巧合正是罗斯福的生日),希特勒已经奋斗了即将整整的十三年,十三年下来,当初他接手的那个千疮百孔、山河破碎的德国早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横空崛起的列强大国,一个重现昔日荣耀、威震世界的、几乎打败所有敌国、即将彻底称霸欧洲并且还在不断对外扩张中的德意志大帝国。希特勒当然明白,战争其实就要结束了,而他的奋斗事业也就要完美谢幕或者说是即将迈向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时至今日,望着自己取得的极度辉煌、极度丰硕的成就,希特勒有足够的资格感到骄傲自得,对他而言,世界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包括盟友和敌人。
“商将军,您有什么事吗?来,坐这里,壁炉很暖和。”希特勒热情洋溢。
商震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古怪,几分钟内没有说话。
希特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着商震。
五分钟后,商震开口:“很抱歉,元首,我是来汇报一个坏消息的。这个坏消息也许连盖世太保也不知道,但我们已经知道了。元首...”商震顿了顿,显得很艰难地道,“美国的原子弹已经研制成功了。很遗憾,我们输掉了这场比赛。”
希特勒愣住了,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错愕和震惊了。这一刻间,希特勒感觉原本掌握在他手里的世界霎那间犹如沙子堆积成的大厦般在摇摇欲坠。
“不过...”商震话锋一转,“元首,您是知道的,我方军队已经占领美国部分领土并且扣押数十万美国平民,这足以让美国不敢对我国轻举妄动使用原子弹,同时,张学良将军也郑重承诺我方会利用我方军队这一优势来向美国施压,迫使美国同样也不敢对德国轻举妄动使用原子弹。元首,请您等待我们的消息。”说完,商震走到门边准备离开。
希特勒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没有回话。
“对了!”商震在推门前又补充道,“张学良将军以元首您个人朋友的名义托我向元首您转达他的几句友善良言,那就是,德国现在的政体已经不太适合战后的和平发展了,为了德国的未来,纳粹党应该逐步交出权力了,同时,党卫军也该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