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归男人后最迫不及待的,是扯去尚有血迹的卫生巾,换掉内外一身的女装。看着脱下的女士内衣,恍若隔世的吊诡与空虚再度将我俘获。略微叹息,向逝去的徐伦致以限缅怀和追思。
阿彩为我找来了圣殿武士的衣装和长靴。转圜间,徐伦的影子却挥之不去。糟糕,我不是爱上她了吧?
齐齐和卡洛琳对我的变化当然惊讶。
“天啊,居然会变成这样。”卡洛琳张开的嘴,至少七、八秒后才恢复语言功能。“彩,如果哪天我想变男人了,也给我用那个方法吧。”
“多少变性医生和整形医师要因此失业了。”我说。
“徐伦,”齐齐双眼含笑,“我发现男人的你,其实挺顺眼的。”
“你能接受马力,就能接受很多人了。”
“嘿,让我来试试你的特训成果吧。”她看眼阿彩,“可以吗?大姐大。”
阿彩默许。
“轻点啊。”我说。
“好的,我会爱护好你的。”
她飞速近身,朝我凌空踢来。至少还有三米的距离,她每一个动作在我眼里,都似减速数倍的逐帧播放。于是轻易躲过。
“不嘛。”齐齐淡定一笑,“我要认真咯。”
齐齐释放無極炁,全身发出的红光厚度胜过以往,连长发都染成了红色。这次的极速攻击,快得像是按下了加速键,我双眼一花,下巴赫然中招。
未及品尝疼痛,劈腿又降临面前。我急忙回防,用左臂架住她的腿攻,右掌还击,压在她小腹处,略微发力将其推开。
而这一推,竟令她如韦德和詹姆斯之间贯穿整个篮球场的传球,重重朝后飞去。她在空中翻身,双脚触地擦出长段距离,好歹停止。
“哟,确实不。仅仅是体术,已经能让齐齐吃亏了。”卡洛琳说。
“没有的事。”齐齐不服输,“再来。”
“等等,让我试试他吧。”卡洛琳手持光剑,又丢给我一支,“这次用剑。”
她手举红色的光剑,朝前一挥,竟然射出一道玄月剑波,朝我旋转攻来。我本能的用光剑抵挡,被狠狠轰开。
“用你的無極炁。”阿彩高声指导。
“怎么用?”
“去感受它的存在,并去控制。”
我深呼吸,尝试去感知。预料之内的惊奇,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在烈日下打了三个小时篮球,嘴里喷得出火血液都要燃烧时,一口气喝下整瓶冰镇脉动。
周遭的世界变得丰富多彩,原本是虚透明的空间,我能看到雾状的幻彩星光。那些辉彩如细碎的磁渣,随着我的动作被吸引,发生着形变。它们释放出强烈的信号,愿为我所用,愿合为一体。
于是我聚敛为球,在离手心十公分的距离旋转,形成巨大的离心力后,投掷一个篮球般,将其砸向卡洛琳。卡洛琳挥剑成盾,虽然挡掉飞行球的攻击,却防不住我的悄然近身。当光剑直逼她脖颈之际,我们都知道,胜负已分。
“不。”阿彩吹起了一声赞扬式的口哨。
“岂止不,简直太厉害,速度不在我之下。”卡洛琳说,收起光剑后,不服气的朝我大腿踢上一脚。
“要不也让我变男人吧。”
“大花姐,你还是当女人好看。”齐齐走过来,盯视着我好一会,“你还是徐伦吗?”
“当然,”我想了想后说,“超级徐伦。”颇有《七龙珠里贝吉塔从精神时间小屋修炼后的臭屁感。
“呵。”
不知这声“呵”里,包含着几多意味。至少我听出了樱木花道之于流川枫的酸溜溜。
“看来我们收获了一个可以期待的战力。”阿彩说,“那么,我们再来做会儿你的陪练,让你再找找無極炁运用的感觉吧。下次真正施展的时候,就是在战场上了。”
“好。”老实说,我迫不及待。心情如同买了辆新摩托车,连油都没加满,便兴冲冲开出去拉高速一般。
事与愿违的是,从反抗军战士口里传来的消息,令我们打消了这个安排。
“瓦波夫,将军找你们。”
“到达中区了?”
“是的。”战士迟疑片刻,“准备战斗了。”
2.
相较“将军”,黄孝阳更喜欢别人称他为“作家”。
那最神圣恒久而又日新月异的,那最使我们感受到惊奇和震撼的两件东西,是天上的星空和人们心中的道德律。作家,或者说写作者,便是那仰望星空与探视心底的观察者。
看人类群星闪耀时,窥深渊黑洞静暗时。
他们是孤独的斗士,用眼手与心,单挑着全世界。
多年前,三级城民代表的黄孝阳,作为康派的新秀干部,他因病未能出席有关同生核系统存废的表决大会,也因此而躲过一劫。几乎就在先贤祠的屠杀展开之时,伊比路的党羽对幸存散落的其他两派干部即开始搜捕。黄孝阳被前来接应的同志相救,侥幸逃离。此后,加入地下反抗组织,和伊比路为首的当局持续抗争,起伏至今。时年仅二十的清瘦俊彦,现已为大腹便便的半老头子。结实的双臂是不屈斗志的外化,斑白头发加重了沧桑,眼镜下的双眸闪烁慧黠的光,圆融的脸却透出孩童般的纯真,而似笑非笑的嘴角挂着对这个世界批判性的嘲讽。
他说,如果没有战争,他会当个作家。而在我的世界,黄孝阳确实是个作家,并且比这里的他年轻至少十多岁。是位富于开拓和哲学思考的创作者,是诺奖获得者亦高度评价的70后文学旗帜人物,更是个好人。
传统虽好,已然匮乏。一息尚存,创新不止。即便身死,文存传世。
如果意识是一种物质,是無極炁,是暗物质的组成,在平行宇宙量子拟态的世界,物质不灭,轮回尽。
终点即是起点,起点又是终点。生生不息,万物無極。
此刻,他正手握杯色泽沉韵的岩茶,坐指挥厅正中的船长位上。圆眼镜映射着面前激光投影的画面,审视着飞舰外部的状况。
“将军……”阿彩招呼他。
“叫我作家吧。”他打断,“我特别喜欢从圣女的口中叫我‘作家’,特别是尊敬的瓦波夫。能从你的嘴里听到,是对我莫大的赞许。”
“好的,作家。”阿彩微微一笑。
“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每个人都在日益渺小。你需要付出的努力越来越多,而你闪光的时间越来越短。你得适应这种渺小,还要学会,在渺小中抓住机会,制造自己的闪光时刻。”
自怨自艾的说了一堆话后,他站起身,轻触阿彩两颊,送上贴面吻。咸湿的半老头子。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尽管我们有空间屏障的掩护,但雷达侦测,前方有敌机快速接近。”黄孝阳轻叹口气,“果然是五月啊。”
阿彩短暂沉默,片刻后做出回应:“部署好了吗?”
“我已派出小机群列阵,照雷达显示,两分钟后,双方便会短兵相接。”
“不考虑撤退?”
“撤退?哈。”黄孝阳大笑,“我已经撤退了几十年,再退就只有退进棺材里了。”他喝完杯中的岩茶,“现在是最好的决胜时刻,为此我们双方都拿出了积蓄已久的力量。但是,瓦波夫,或者我能叫你阿彩吗?”
“当然可以。”
“来,和我坐一起。”咸湿的半老头子拉着阿彩的手,完全视我们的存在,看着她的双眼。
“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
“如果我们失败了,一定保住你自己的性命。你有这个能力,只要不去做些什么傻事,你知道我的意思。”
阿彩默然。
“我是老油条了,我的军队也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和欧比旺一样,我脑袋里也种下了微型炸弹。必要的时候,我不会孤单上路。但你不同,你的圣女们也不同。你们年轻、漂亮,有很长的路还没走。即便这个世界没有因为我们改变,也要好好的活下去。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他拉着阿彩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如果当年我有个女儿,也有你这么大了。”
作家,你俗不俗啊?我太阳穴冒出三滴冷汗。
“将军,我们会胜利的。”我鼓足干劲的喊到,双手握拳挥舞。“加油!努力!胜利!”
“这是?”他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同志,我们的战友,强力伙伴。”
“哦,不。”他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随后迟疑一笑。镜片后的双眼和薄抿的双唇一起,化作三道好看的弧线。“你很像我们曾经的一名同志,差不多可以说一模一样,但你不是他,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了。”
我知道“他”指的正是达斯马斯克。
“将军,敌舰发射了一枚火炮。”操作重炮的战士说到。随即投影显示出双方的情景检测图。当局的火炮正向我方射来。
“用离子炮拦截。”
然而发出的离子炮还没有接触到当局的火炮,火炮便在检测图中消失。
“怎么回事?”卡洛琳问。
没人回答她,因为没人知道答案。
“坏了。”阿彩惊觉,却为时已晚。火炮结结实实的从侧方攻击我们。
是五月。能让火炮半路消失,又从其他方位突然出现攻击我们的,只有她和阿彩的空间操作力能够做到。我们淬不及防,接连被轰中三炮。
“妈的,那个碧池。”卡洛琳被炮击震得摔倒在地,其他人亦然狼狈。
阿彩张开防护罩,从投影屏中显示,逐渐将整艘飞舰覆盖。四面八方而来的炮弹攻击不断,简直就像要一口气吃掉我们一般。黄孝阳临危静坐,手指在投影屏幕上弹钢琴似的滑动,朝阿彩点头示意。阿彩收到后,收缩屏障,飞舰竟然亦跟着收缩,从投影屏幕上逐渐消失。我们进入了虫洞。指挥厅的视窗短暂透出宇宙星河的华光,而后又回到了方才的空间。不,是来到了敌舰的身后。当局此次派出的飞舰,比围剿弗洛雷克时的那次大上许多,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我们的飞舰于我看来,已属巨型。但和当局这艘相比,俨然姚明身旁的弗朗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