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见宋面露难色:“我明日给你拿新的过来。”
楚宁月垂头似不敢看他，硬着头皮道:“明日拿这件。”
霄见宋:“……”
楚宁月嘀咕道:“你没穿过的我怎么知道好看不好看，我就喜欢这件。”
“好。”霄见宋不由笑道，“明日给你这件便是。今日你要什么？”
楚宁月眼睛亮了亮，盯着他头顶的白玉发冠:“你戴的发冠。”
叶朝:“……”这小公子怎么净要殿下用过的东西！
霄见宋温柔笑道:“发冠我有许多新的，这个是最朴素的，你若喜欢，我……”
楚宁月皱眉:“我就要今日这个。”
“依你。”霄见宋一手端药碗，一手将发冠取下来放在床畔，“发冠是你的了，这碗药你今日喝完。”
“好。”
楚宁月撑着身子坐起身，费了老大劲。
家里对外宣称的是他大前日清醒后因情绪激动又昏迷了过去，可没说他是因为自毁丹田才造成的进一步身体亏损。
所以这面子得做足了。
就算起身困难，也得硬着头皮铁着血肉自己坐起来，绝不能让一旁面露忧色的东锦来扶。
他好不容易坐起来靠着床背，冷汗就已经浸湿了额头和后背。
霄见宋目力过人，自然看出了他动作的僵硬和额头的冷汗，但也只以为是溺水太久心肺有损，和痛失至亲心力交瘁且昏睡太久的缘故。
霄见宋舀起一勺汤药:“我喂你喝吧。”
楚宁月也不忸怩:“好。”
霄见宋一口一口慢慢喂，楚宁月一口一口慢慢咽。
确实加了很多甘味子，不苦，但很难喝。
如果非要喝完，他宁愿一口干了长痛不如短痛。
但霄见宋要喂他喝药，他就更宁愿一口一口慢慢来，心甘情愿忍受这漫长的折磨。
好不容易熬到药喝完了，他的舌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五:不苦——
喝药期间，楚宁月一双眼睛盯着霄见宋俊美的面庞都没收敛过。
看霄见宋放碗的动作，他的侧颜比从前更加棱角分明了。
楚宁月说:“殿下，你瘦了。”
霄见宋轻笑:“挽舟也瘦了。从今起定要多吃些，养回来。”
“嗯。”楚宁月卷舌在口腔里扫荡着残余的药味，将唾液往下咽。
霄见宋从怀里拿出个红艳艳的东西递向他:“给，糖葫芦。”
楚宁月愣住了，红色的糖葫芦倒映在眼中，成了一汪殷红的泉。
他动作僵硬地接过糖葫芦:“是我哥哥告诉你，我怕苦的吗？”
霄见宋点头:“嗯。虽多加了甘味子，但应该还是吃了糖葫芦才算不苦。”
“不苦。”楚宁月直直看着霄见宋。
真想把这张温柔的脸庞深深刻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样午夜梦回时，见到的就不只是哥哥去世时浑身是血的模样，还有见宋霞姿月韵的样貌。
“别哭，”霄见宋看他红了眼眶，急忙安抚劝慰，“太医说，你心肺功能有损伤，情绪不能过于激动，也不能剧烈运动。在身体恢复好之前，尽量别想不开心的事。”
楚宁月小声说:“好不了。”
霄见宋:“什么？”
楚宁月不想给霄见宋希望最后又让他失望，他说:“我说恢复不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霄见宋知道楚宁月此次溺水心肺功能大损，是一辈子的事，或许一生都不能剧烈运动之类的，但还是能好转的，他说:
“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慢慢将养，一定能……”
“还作数吗？”楚宁月抬头，泪眼模糊地重新看向他。
“什么？”霄见宋心头一酸，他很想让他别哭，也很想陪他大哭一场，但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容许他情绪太激动，他焦急道，“别哭啊。”
楚宁月用力憋回眼泪:“喝药，奖励。”
霄见宋赶忙回应:“作数。每日喝完药，每日都有。”
“好不了也有？”
“有，”霄见宋郑重道，“但一定能好，你不要担心。明日给你带衣裳，后日你想要什么？”
楚宁月想了想:“笔。你常用的那支笔斗颈部有银丝绕白玉的。写字好看。”
叶朝很想笑，心道:不是那笔写字好看，是殿下写字好看。
霄见宋说:“好，明日都带给你。”
楚宁月说:“那后日不就没有了？”
霄见宋说:“后日也有。明日我再问你后日要什么。”
“好。”
六:解——
霄见宋走后，楚宁月吩咐东锦紧闭了房门，道:“早听说在明月楼能找到一个江湖组织‘血雾阁’，你拿些金银去叫他们寻个人——那俩方士是何来历，活着的那个又去了何处。还有，问问他们，噬魂蛊有何可解。”
“是。”东锦当即就要走。
“等等，我哥哥的那些东西，都还在吗？”
东锦:“都一起入葬了。”
楚宁月悄声道:“我说的是钱。和血雾阁打交道要用到钱的地方多了，没钱不行。”
东锦苦闷地摇头:“大公子的院落被封了，没下葬的东西也拿不出来。”
楚宁月想了下:“那等我这儿钱花完了，晚上咱们偷偷去我哥院子里拿出来就好了。你去吧，去明月楼寻人，钱不够就添，花多少钱都得寻到。”
东锦拱手:“是。”
……
五日后，楚宁月听着血雾阁传回来的消息，一脸的郁闷。
寻人需要二十万两。
此下钱不够，只好一会儿去哥哥的院子里拿钱了，但愿别被爹娘逮住。
好在噬魂蛊的事搞清楚了。
不过不是好事。
噬魂蛊是南疆失传已久的禁术，此蛊一旦种下便会噬心锁魂，不断摧毁人心。
因为此蛊虫在人体内并不安分，会四处游走，导致身体各部位不定时出现痛感，逐渐使中蛊者身心焦灼、迷失自我、心所念、一心求死。
噬魂蛊药可解。
自中噬魂蛊后，三到五年内必死疑。
“必死疑。”楚宁月轻笑着喃喃，“我哥白救我了。”
东锦看得心疼:“小公子，天绝人之路，血雾阁说没找到解决办法，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啊。说不定皇宫的藏书阁里有解决的法子。”
“别安慰我了，三五年够了。”楚宁月叹口气站起身来，“一心求死吗？我要是不自己求死，你说我三五年内死得成吗？”
东锦摇头:“公子一定能长命百岁。”
“不求长命百岁，但求比三五年多那么一年半载，我要替我哥哥好好活下去。”
“好。东锦陪着公子。”
（见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