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浊世，他早就不想待了。
如今觉得或许还能活一活，也不过是看在见宋去了西境，而自己还想再看他一眼罢了。
东锦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活着的目的和意义。
他认真想了想，说:“活着就是为了吃饭啊、睡觉啊，还有保护公子啊！”
楚宁月说:“可吃饭、睡觉，也都是为了活着。矛盾吗？我死后，你就自由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不必再围着我转。”
东锦忙道:“公子莫再胡说，我在公子身边很开心。”
楚宁月问:“开心？”
东锦点头:“开心。”
楚宁月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觉得开心过了。”
东锦觉得自己找出了根结所在，于是说:“其实我也不大知道活着的意义，对我来说有意义的事，对公子来说却也许没有意义。不过我却知道‘不开心’兴许是公子不想活的原因。不如我们做点开心的事吧？”
东锦来了精神，说:“现在娄宵那边的事，安宁王知道了自己会处理的，不用公子担心了。公子不是喜欢骑马吗，公子因为这个病已经两年多没有上马了，明日我骑马带公子上山去狩猎。”
楚宁月摇头:“不去，我想独自待着，你出去吧。”
东锦:“公子。”
楚宁月:“出去。”
三:剪纸——
安宁王府的管家曹总管给楚宁月送来了一套剪纸。
“拢共八百六十张，楚小公子，您看看您喜欢的在不在里头？”
曹总管乐呵着问。
楚宁月将箱子打开，一张张翻看。
全是龙绕着月亮飞的形状。
龙的形象有粗有细有长有短，月亮的形状有圆有弯有大有小。
整整一个箱子的剪纸，不知艺人剪了多久才剪出来。
“曹总管费心了。”楚宁月礼貌地道谢。
曹总管说:“是王爷早就吩咐的，那艺人每天最多剪三十张，这都快一个月了才剪完他曾经剪过的所有样式。王爷说没机会一起去夜市陪小公子挑，便让艺人剪了所有的，今日才去拿到手，老奴就赶紧给小公子送来了。”
楚宁月用手摩挲着龙绕明月的剪纸。
说是没机会陪他去逛夜市，可他明明有时间四处选美人……
但自己又有什么道理去怪他不陪自己亲自挑选？
自己不也去了小倌楼，所做的事还肮脏下贱且令人恶心。
楚宁月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按理来说，他临走都还记得要送自己剪纸，自己应该开心才对。
哪怕不是他亲自挑选，哪怕不是他陪他一起买，也应该开心才对。
可为什么心里像是被刀子割了一般，疼痛难忍。
曹总管说:“楚小公子，要没别的事了话，老奴就回去了？”
楚宁月缓缓睁开眼睛，眸底凝了一层冰寒，缓缓问道:“王爷选好美人了吗，在府中吗，相貌如何，性情如何，王爷……如何对待？”
“选好了，送去宫里了，嘘——不要声张。”曹总管将手挡在楚宁月的耳旁，说，“姓慕名白，相貌秀美端庄，性情温婉可人，王爷是想助他登上后位。”
楚宁月心下一震，凤眸微微睁大:“后位？”
曹总管点头，老脸堆笑:“是啊，后位。王爷是想让皇上今后下旨，允天下人娶男妻。”
楚宁月重复道:“男妻？”
曹总管又是点头，眼里满是深深的笑意:“我家王爷心悦一人，总有一天要娶进府来。届时楚小公子一定要在啊。”
“我尽量。”楚宁月垂下头，红了眼眶，心口又是一阵发疼。
他恐怕活不到看见宋娶妻的时候了。
就算能……他也不想活到那个时候。
（剪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