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陈寄北,夏芍就
一种野草般野蛮生长，从未对风雨低过头，
锋锐。
诉他,可他有事又何曾告诉过她？
不仅是她，哪怕是对他帮助颇多的陆泽同，
到的打压。
这个男人似乎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承受一切，一个人舔舐伤口，一个人蓄积力量。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垮下肩膀，破开他坚硬的外壳，想和她说什么。
夏芍?有动。
可男人只开了个头，又卡住了,似乎完??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夏芍也不急,想了想，把手覆上男人的大手，指尖穿?男人指间。
那只小手柔软微凉,和他的坚硬温热紧贴在一起,却出奇地和谐。
陈寄北略微收紧了些，这才从遥远的回忆中扯开一个线头，“我其实不太记得我妈长什么样了，印象里好像很漂亮，尤其是眼睛,总是静静地望着我。”
夏芍觉得陈寄北的眼睛也很漂亮,就是太黑太深了，“你长得是像你妈妈吗？”
“嗯,表哥说眼睛最像，但其他地方也有陈?人的影子。其实我妈有张?照片,结婚前照的，大概十四五岁。可惜我?保存好，被陈庆丰烧了，不然??能给你看看。”
“被陈庆丰烧了？”夏芍蹙眉。
“嗯，他在?里划火柴玩，不小心点着了，等把火扑灭照片已经烧了大半。”
“他那年多大？”
“十二，比我大两岁。”
“十二岁了??划火柴玩，他是智商?发育吗？”夏芍冷笑，“我十一岁就会自己点火烤鱼吃了。”
夏芍性子平和，虽然满嘴跑火车，但说人鲜少这么毒。陈寄北的声音顿了下，才在她耳边响起，“他是这么跟我爸说的，他妈也第一时间跟我道歉了。”
想想陈寄北那个疼继子甚过疼亲子的奇葩爸，夏芍问：“你打他了？”
“打了。”陈寄北说，“我打掉了他两颗牙。”
“打得好。”夏芍对他的行为拍手称快。
可?脚指头想，也知道陈寄北事后肯?得脱层皮。但脱层皮，也得?把那口恶气出了。
夏芍问陈寄北：“你好打架斗殴的名声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也不??是。”陈寄北说，“我小时候打过挺多架，不仅跟陈庆丰，??有别人。”
他又?当过兵，受过专业训练，能一个打好几个，肯?是架打多了练出来的。
一个?了妈的孩子，在奇葩爹和后妈手里讨生活，不狠点又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夏芍?再说话，抬手摸了下肩上男人的头。
男人似乎愣了下，但很快，他就轻轻将头贴了上来，
这回微愣的变成了夏芍，男人却一点?发现自己跟求抚摸的大狗有哪里相像，“我不太记得我妈长什么样，倒是记得她总喜欢安静坐在窗边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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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夏芍意外。
“看书，其实统共也?几?书，都被她看得卷边了。有时候她嫌我吵，就皱着眉给我一支笔，让我练字。我那时候???上学，连自己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那支钢笔？”
“是我妈的遗物，小时候我就是?它练的字。”
难怪那么旧，上面??刻着一个“月”，八成是他母亲名字里的字。
不过那个年代就会认字会练字的女性，出身应该不错，怎么会嫁给陈寄北那个奇葩爸？
夏芍有些疑惑，陈寄北下巴枕着她的肩又说了下去。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妈跟其他妈妈不一样，不会抱我，给我擦脸上的灰，夏天帮我扇扇子。有时候也想她像其他妈妈一样，哪怕是调皮的时候拍我两下，结果……”
结果他?等到那一天，?等到了母亲的离?。
那时候他才知道，哪怕再不一样，有妈也比?妈强一万倍。
?了妈妈，就会有另一个女人住?来，占据他的?。而他自己，反而成了外人。
?了妈妈，再?有人会叫他练字。他们只会叫他干活，叫他让着弟弟妹妹，??有哥哥……
身后的男人好半天?再说话，夏芍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无声地揽住了他的肩。
这是两人第一次拥抱，?有暧昧，?有心跳，却有种水到渠成般的自然。
夏芍终于知道这男人为什么不长嘴了。
九岁?前该说话的时候，他妈妈性子安静，不喜??人交流。九岁?后妈妈不在了，估计也?人会好好听他说话了，也?人告诉过他，怎样才是正确的表达。
他不长嘴，不是不想长，是根?就不知道该如何长。
夏芍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踮起脚，再摸摸男人
的头。结果刚一动，腰就被人勒住了。
想着对方大概是???平复情绪，夏芍?再动。
然而一?钟过去了，五?钟过去了，十?钟过去了……
夏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你说完了？”
男人?吭声，??把头往她颈侧埋了埋，埋得更深更近。
说完了你??不撒手，想抱到什么时候？
夏芍轻推了下男人的胸膛，发现男人力道一点?松，忍不住呵呵，“我才想起来，你比我??小一岁。??不你叫我一声‘姐姐’，姐姐让你抱半小时。”
陈寄北：“……”
这回陈寄北松手了，一脸若无其事拿起那个邮包，“我帮你拆??是你自己拆？”
夏芍也不拆穿他，“这个邮包跟你妈妈有??？”
陈寄北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如果?有??系，不会和她说起自己的母亲，??说了这么多。
果然男人“嗯”了声，“是我爸寄来的，下个月是我妈的祭日。”
夏芍一开始??不懂陈寄北妈妈祭日，他爸给他寄邮包干嘛，直到她看到邮包里夹着的那封信。
当时她就被气笑了，“所?他给你邮这几条小咸鱼，就是想提醒你你妈祭日到了，该往?寄钱了？开口就??一百，不知道的???为他准备跟你妈一起过祭日。”
事实上民间烧头七、五七、周年、三周年和十周年。到了十周年?后就不单独烧祭日了，都是清??和七月十五统一上坟，而陈寄北的妈妈已经过?十二年了。
继想把陈庆丰也塞给陆泽同之后，夏芍再次见识到了陈父的厚脸皮。
陈庆丰跟陆泽同可?有血缘??系，陈庆丰他妈更?救过陆泽同的命，凭什么？
现在拿着那封信，夏芍也想问一句凭什么，“去年这个时候，他不会也跟你??钱了吧？”
陈寄北?否认，只把下巴枕在夏芍肩上，“去年只写了信。”
夏芍正生气呢，也?在意他的动作，“敢情给这几条破咸鱼，??是他出息了？”
不是夏芍对陈父有意见，故意说那些咸鱼破。实在是比起上次陈庆丰带给陆泽同那些，包里这几条太过寒酸，?来数量就不多，个头也很敷衍。
“加上邮费，这几条咸鱼也不值三块钱，他竟然跟你??一百。”
夏芍很少会生气，听她一句句为自己抱不平，陈寄北忍不住将手圈紧了些。
夏芍嫌他重，往边上扒拉了下，问他：“去年你给他钱了？”
陈寄北默了下，低声，“给了。”
“你????给了？”夏芍瞪大眼，想想毕竟涉及到他妈妈，又问：“给了多少？”
“二十。他说我妈的坟让雨冲了，得修一下。”
二十也不少了，半个月工资呢。何况那时候陈寄北刚来，一个月??开不上四十。
再说??里去年闹旱灾，庄稼都渴死了，哪来那么大的雨能把墓也冲了？
夏芍再次扒拉开男人的头，这回直接转过身看着他，“你不会今年??想给吧？”
陈寄北低眸望着她，?说话。
夏芍立即瞪起眼，“不许给！”就是?什么杀伤力，看起来只剩下软凶软凶。
陈寄北抿了下唇，正想说什么，夏芍又道：“咱们不寄钱，寄东西。”
寄东西？
这倒让陈寄北一愣。
夏芍已经重新拿起了那封信，“他不说??去给你妈上坟，好好祭拜一下，告诉你妈你结婚了吗？光给钱怎么能体现我跟你的孝心，咱们直接买烧纸寄回去。”
他一口一个我跟你，一口一个咱们，陈寄北目光始终落在她白净的侧脸上。
此刻听她说??直接买纸寄回去，他眼中才露出微讶。
夏芍却已经想好了，“就买纸寄回去，买一大堆可劲??烧，再加上邮费，十块钱也够了。咱俩在写封信让他烧给你妈妈，好好说说你的近况，我看谁敢说你不孝顺？”
陈寄北??是??心则乱，又?受过后?网络的洗礼，不知道这个?界上骚操作多着呢。
夏芍连后续怎么应对都想好了，“??是他??年不让咱们祭拜，又说坟被冲了，咱们就邮一袋土和砖回去。宁可把钱贡献给国?邮政，也不给他那一?子花。”
光听夏芍说，陈寄北都能想象到陈父收到东西后的表情，一?很精彩。
“夏芍。”他忍不住低唤了声。
夏芍抬眸，就见男人一瞬不瞬望着她，漆黑的眼底竟似有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