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皇明祖训的规定,诸王需每年皆需朝觐天子,但是,在朝觐的顺序上,却有严格的限制。
“诸王朝觐的典制,还依着便是,朕刚刚说的,是宗学之事,诸王过来是探亲,顺便朝拜,正式的朝觐,还按过往典制便是。”
那么同样的,祖训说了,诸王朝觐需要轮流过来,不许一时同至,可没有说,子嗣在京师读书,要进京探亲怎么办。
于是,当朱徽煣来到礼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满脸笑容的胡大宗伯。
说到底,朱徽煣也是心思玲珑之人,虽然胡濙没有点出来,但是这话语当中,隐隐含着一丝逐客之意。
见此状况,胡濙一愣,旋即,他招了招手,于是,有两个小吏走上前来,他吩咐了两句,随后,两个小吏拱手退下。
所以,皇明祖训当中,有相当大的篇幅,规定的都是诸王和天子相见的各种场景。
不过,这也算是历代天子的常用手段了,既然祖训不能动,那就在祖训之外,再开变通之法。
于是,二人相互谦让着,便入了礼部大堂。
“大宗伯,这……这么大的事,您就没有想着,要再跟陛下商议一下?”
出了宫门,朱徽煣坐在马车上头,心中总觉得有哪不对。
“这般天气,是本王搅扰大宗伯了。”
原本,朱徽煣是想借此机会,把事情推给礼部,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天子的决心。
但是,天子特意找他过去,还准了宗室进京,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要干嘛?
而且,皇命在身几个字,便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东西了。
这……好吧,陛下您说是探亲就探亲吧……
“岷王爷可说是为何事来的?”
“这次来的宗室不会有前年那么多,礼部应该是惯熟的事,没有多麻烦,也就这两日吧,朕到时候朱批一下,便可开始办了。”
“陛下,朝廷对诸王朝觐已有典制,年节下宗室大批进京,似乎和典制相悖,是否要再考虑一下?”
胡濙顿时坐直了身子,思索了片刻,他吩咐道。
“本官记得,宗学那边,最近没有什么急务吧?”
“臣遵旨。”
随后,胡濙便道。
“还有,他是打哪来的,岷王府?还是宗学?”
“陛下放心,臣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胡濙捻着胡子,看着底下前来禀报的人,稍稍思索过后,问道。
胡濙的脸色有些古怪,不过,也仅仅是片刻,这种神色便消失不见,道。
啊这……
啊这……
朱徽煣刚刚抿了口茶,便听到了胡濙的这番话,他好不容易将茶水咽了下去,再抬头打量了一下胡濙,不由有些意外,道。
这话一出,朱徽煣更是感到一阵意外。
“宫里?”
“前来报信的人并没有说王爷为何事而来,但是,据说王爷刚刚进了宫一趟,出宫之后,就奔咱们礼部来了。”
礼部大堂,胡濙穿着大红绯袍,屋子里的炉火烧的旺旺的,捏着自己心爱的紫砂壶,手里捧着一本医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然后便听到了朱徽煣即将前来拜访的消息。
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他闭目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张口对着马车外的侍从道。
“叔祖,宗人府既掌宗务,自然该为宗室考虑,既然宗学当中这么多子弟思乡难归,封地内的宗室也思念孩子,想要团聚过年,宗人府岂能无动于衷?”
底下的小吏老实的摇了摇头,道。
“这是自然。”
陛下您说这话不亏心吗?
“这就怪了……”
见此状况,朱祁钰方点了点头,和煦道。
朱徽煣正想开口发问,对面的胡濙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笑着道。
说着话,他看了一眼天色,然后继续道。
听了这番话,朱祁钰也皱了皱眉头,不过,也只是片刻,他便道。
踌躇片刻,朱徽煣有些坐立不安,试探着开口,道。
“回大宗伯,除了有些宗学的学生过来讨要过冬的棉衣外,没什么其他的事儿。”
“王爷刚刚提及,有不少宗室写了家信过来询问此事,按陛下的意思,这些来过家信和奏疏的,此次都准进京,所以,名单到底有多少,需要王爷尽快整理,有了名单,我才好和鸿胪寺协调,早做准备。”
看着底下这位叔祖坐立不安的样子,朱祁钰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摇了摇头,道。
“王爷不都说了,这是陛下旨意,既然有旨意,那我等尽快办便是了。”
这回,换老胡有些诧异了,只见他老人家捻着胡须,一脸奇怪,道。
底下的书吏摇了摇头,道。
见此状况,胡濙也不多耽搁,手一伸道。
这……
啥玩意?
朱徽煣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本想着搬出礼部来劝天子的,这怎么一转眼,就变成宗人府要和礼部联名上奏了?
这条规定,既是为了防止诸王借朝觐之机私下勾连,也是为了保护诸王,不会被朝中奸臣给一起害死。
“陛下,就算不提典制,也总该跟礼部商议一下,毕竟,宗室进京,各项事宜都需要礼部和鸿胪寺来安排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您这也太干脆了吧……
“辛苦王爷了,请王爷入内详谈。”
“准备出迎!”
因此,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他也咽了回去,压下心中的疑问,他又寒暄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
待得朱徽煣走后,胡濙坐在大堂当中,罕见的没有继续拿着他的话本医书,而是望着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一阵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大堂当中,响起低低的一声喟叹,道。
“……就是不知,这场风波此番又会由何而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