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吩咐手下把净慧师太给“请”了过来,人躺在东宫正殿的地板上,紧闭双眼,已经昏死过去。太子一语不发,只是给了慎独一个眼神,那慎独便颔首而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铜盆,盆里盛满了水。“哗”的一声,冷水尽数泼在她的身上。净慧师太一个激灵,像骤然失去了水的鲤鱼,从地上弹着坐起,已然是达到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清醒程度。“太子殿下在上,还不行礼!”慎孤在一旁喝到。净慧师太听了这话,慌忙跪地行礼,把头叩得咚咚响。“细细交代,万不可有半分隐瞒!”慎孤握紧了腰间的剑,怒目而视。净慧师太一脸疑惑,连连道着“不知所犯何罪”,企图用装蒜蒙混过关。“你就好好说说,普照寺……”宋君君等不及,见太子脸色阴沉,有些渗人,便想开口提醒一番,可太子不等宋君君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君君,你坐下,本宫想,师太睿智,一定知道自己该交代什么。”说着,太子又看向慎孤,吩咐他将战战兢兢的师太带下去。“说不出实话,那便在东宫住下了。”太子眯着眼,看向净慧师太。慎孤慎独领命押走净慧后,太子冷哼一声,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道:“一丘之貉的小人……”宋煦明默不作声,一个劲儿地向宋君君使着眼色,又在太子视线盲区的桌案下打着手势,指了指门的方向。他这是在催着宋君君寻个由头,和他一起撤退。宋君君心领神会,正准备站起来呢,却听得太子又说:“着急走啊?”宋君君抬眼,尴尬地笑笑,对上太子也盈着笑意的眼睛。“不是啊。我还有个事儿要和你说。”宋君君灵机一动,将张三的事翻出来打掩护。“他失踪了?”太子喃喃道。“多半是人不见了。方才我让文鑫去民顺坊探查,若是找到了张三,就速速来东宫告诉我。现在都这么久了,还不见文鑫过来,可知他是没找到人了。”宋君君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也学会什么事儿都留个心眼了。太子叹了口气,他从前也没有多在意何家的那个庶女。前一年乞巧聚宴时,也是慎独在摸查进宫的京城贵女时,发现何巧巧在用掺了栀子花的香料,太子这才顺水推舟,索性在太皇太后面前来了一出“发病”,借此让何巧巧无法参与太子妃的遴选。可后来,这何巧巧倒是什么事情都掺和一下。先是设计企图加害宋君君,又是故意散播谣言,如今更是连她所接触的人证都消失不见了。这么闹腾,太子不得不注意这个女人。“……我也不好去民顺坊搜,只能拜托太子殿下了。”宋君君还特意向太子行了个礼,“若是平常,一时找不到张三,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这样的市井混混,去哪儿都有可能。可是现在,嵘王妃说张三是能证明何巧巧制造谣言的证人,结果现在却找不到证人了……我担心背后还有更复杂的事儿……”太子点点头,十分赞许宋君君的分析,也允诺道:“你且放心。天子脚下,容不得一些人放肆……”张三的事儿也交付清楚了,宋君君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待在东宫了,便寻了个答应了宋夫人回家吃饭的由头,拉着宋煦明飞也似的撤退了。太子欲言又止,本想叮嘱宋君君,过几日就收拾好行李搬进东宫的,可又觉得太过突兀,唯恐自己的急切吓着了这个未来太子妃。毕竟,宋君君再怎么恣意洒脱,也还是个女儿家,面对情事,不免害羞矜持。宋君君走后,慎独问太子道:“殿下,勤儿并非嵘王亲生骨肉的事,太子妃会不会跑去告诉嵘王啊?”太子沉默不语,不置可否。宋君君一门心思撺掇着嵘王夫妇和离,这样的事儿,她也许真的做的出来。“殿下,你说,我们要不要提前给嵘王提个醒?或是暗示他一下?”慎独又问道。他可真的不敢想象,嵘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宋君君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会如何发狂。太子正欲开口,慎孤捧着几两碎银子进殿来了。“问出来了?”太子直起身,关切地问道。慎孤点点头,答道:“问出来了。殿下料得不错,普照寺一直以来都是嵘王妃在暗中打理的。今日太子妃一进寺院,净慧便有所察觉,所以提前禀告了嵘王妃。太子妃离去时,还特意给了她钱,教她不要把自己的行踪告诉旁人。
这就是太子妃给净慧的封口费。”慎孤毕恭毕敬地将碎银子放到太子手中。太子掂量着银子,不自觉地笑了。“还有呢?”“没了。”慎孤答道,“净慧只交代了这些。嵘王妃在禅房中说了什么话,她便不知了。”“嗯。”太子闷声不语。慎孤的问话手段,太子是清楚的。既然他都没有问出来,那么净慧说的,便是彻彻底底的实话了。“殿下,这尼姑可要放了?”慎孤请示道。太子并未直接作答,而是抚摩着碎银,缓声问一旁的慎独道:“慎语回来啊?”“回来了。方才属下送了太子妃与宋公子折返回来时,还看到她了呢。”慎独答道。“好。”太子点点头,又吩咐慎孤:“你与慎语一起,带上这老尼姑,去嵘王府,给嵘王妃。还有,不必避开嵘王了。”慎孤一听便知晓了太子的想法,颔首领命。“欸这个有意思,我也想去!”慎独一听来了兴致,起身就要跟着慎孤走,却被慎孤一把推了回来。“殿下还没发话呢。”慎孤皱眉道。“好了。还有个更有意思的事儿,交给你。”太子朝慎独笑道,“你去找到张三,他常出没于赌坊。顺便,再好好查一查何家的小姐。”“何家的小姐?现在不就剩个何巧巧吗?好!”慎独拍着胸脯应下来了。下属退去了,太子望着桌案上方知忠早些时候送过来的剥皮案的线索,又是浓眉拧紧。那两名被剥去面皮的死者,大理寺方面与东宫的暗卫联手,最后竟查到了何贵妃的头上。那这件事,可有的掰扯了。……嵘王府后院。慎语神出鬼没,放倒了嵘王妃卧室附近的奴仆与守卫,在打晕她的侍女小甜时,故意制造了一些响动,让她重重地倒在了卧室门前。嵘王妃警觉,听到响声后,迅速推开门查探。在她一只脚刚踏出来时,一旁的慎语再度出手,点中了她的哑穴。慎孤正背对着嵘王妃,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后,便缓缓转过身,将脚边已经被打晕的净慧师太踹到嵘王妃的身边,还吓了她一跳。她以为净慧师太已经死了。嵘王妃瞪圆了两只眼睛,大张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慎语的横刀在侧,嵘王妃半步也逃脱不得。“她没死。晕过去了。”慎孤说着,朝嵘王妃走去,边走边道:“王妃该知道,我们二人为何前来。”嵘王妃吓得大汗淋漓,已经到了她对面的慎孤她自然是不害怕的,可她身边的这个捂得严严实实甚至分不清男女的黑衣人,却是实打实地具有威慑力。黑衣人手中的刀亮亮的,似乎还冒着寒气,即便是离她还有一些距离,她都能觉察出毫无畏惧的杀气来。“解开她的穴道。”慎孤见嵘王妃想逃的意思减弱了一些,便道。慎语闻言,又是一指戳过去,嵘王妃这才能发出些声音来。“……是……是我,是我不该……我与宋小姐说了不该说的话……”嵘王妃扶着门框,指甲已经由于害怕而无意识地戳进了木头之中。“是太子妃。”慎孤微笑着纠正道。“对……对,是太子妃。是我不该……”嵘王妃跪地叩首,看起来就像是在忏悔。“为何要这般说?”慎孤又问。“为着……为着让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产生嫌隙……”嵘王妃趴在地上,答话时的气息喷在地面上,漂浮的灰尘也被她尽数吸取。“嵘王妃嫁入皇家多年,也该知道皇家最忌胡言乱语。以后说话,王妃该想想才是。”慎孤笑得温柔,行动却快准狠。他抬手,迅速在嵘王妃的脸上留下重重叠叠的巴掌印。打得她险些抬不起头,可慎孤的脸上却还保持着毕恭毕敬的表情。打完,他还后退一步,恭敬地行礼道:“嵘王妃想必已经累了,那我们便不再叨扰。至于净慧师太……”“我……我知道该如何做了……”嵘王妃从地上爬起,恢复成跪地行礼的模样,“多谢太子殿下……多谢慎孤大人……”嵘王妃的声音已经带着些哭腔,却也听不出半分不忿,有的只是懊悔。慎孤这才满意,躬身行礼,带着慎语转身离去。出了后院,慎孤行至回廊拐角处时,突然偏头,朝一旁的玉兰树怒
喝一声:“是什么人?”话音未落,慎语的刀已然架在那人的脖颈处。若不是慎语认出了嵘王,恐怕此时他已经失了性命。有时候,武器比眼睛快,也不是什么好事。慎语暗暗叹气。“嵘王爷。”慎孤微笑着朝嵘王行礼,一点儿也不像是刚刚打过人家媳妇儿的样子。嵘王朝慎语点点头,又从玉兰树后走出,免了慎孤的礼数,问道:“是……她又犯错了?”慎孤看着嵘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嵘王的脸上,喜怒不显,眉眼间却带着些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