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些时日因为战火的缘故,导致寺庙内的信徒少了许多,但是僧人们依然有条不紊地打扫着院落,似乎凡尘俗世中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到他们。
林则徐在林聪彝的搀扶下拾级而上,缓缓走到了一片院落前,只见院子里摆着一副石桌石凳,一名白发老者正坐在石凳上与对面的一名年轻人对弈,老者正是前军机大臣潘世恩,而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则是他的孙儿潘祖荫。
等到林则徐走进院子后,一名中年人当即迎了上来,此人正是潘世恩之子潘曾绶,原本是林则徐和赛尚阿联名保奏的对象,却没想到道光皇帝迁怒下来,导致潘曾绶也没了官做。
“穆翁,您总算来了。”
随着潘曾绶起身相迎,潘世恩和潘祖荫也下意识回头看了<span>过</span><span>来</span>,<span>当</span><span>即</span><span>便</span><span>都</span><span>停</span>下了手,毕竟像林则徐这般大名鼎鼎的清流人物,值得潘老爷子起身相迎。
“少穆啊,没想到你我今日竟然在此地相逢啊.......”
“芝老,您别来无恙啊.......”
林则徐走上前去,脸<span>上</span>浮现出一丝<span>复</span>杂的神情,微微叹了<span>一</span>口气。
说起林则徐与潘世恩,二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更像<span>是</span><span>师</span><span>生</span><span>关</span><span>系</span>,<span>当</span><span>年</span>鸦片战争爆发后,正是潘世恩大力支持林则徐前往广东禁烟。
可到了如今,二人都不再受到朝廷所重视,久别相逢之际,竟然有些不胜感慨。
待二人分别坐下后,林则徐看了一眼年轻的潘祖荫,笑道:“凤笙可曾去参加了科举?”
“回禀大人,国事纷乱,学生尚未前去参加科举。”
潘祖荫<span>老</span><span>老</span><span>实</span><span>实</span><span>回</span><span>答</span><span>着</span>。
林则徐<span>轻</span>轻叹了一口气,道:“眼下局势混乱,的确不是好时机.......只是也不知<span>此</span>乱到什么时候才是个<span>头</span>?”
潘世恩看了一眼林则徐,笑道:“少穆,你过去可不是这等性子,怎么今日见你似乎颓唐了许多?”
林则徐苦笑着摇了<span>摇</span>头,望向潘世恩,沉声道:“芝老,今日我前来苏州拜访您,求得只是一<span>句</span>话,<span>大</span>清朝到底还有救吗?”
“救与不救,真的那么重要吗?”
潘世恩脸色沉凝,低声道:“当年自圣祖皇帝以来,朝廷就开始‘重用’咱们汉人,历朝历代总会有那么几个名满天下的汉人名臣,被朝廷高高供着,哪个不是清流领袖?哪个不是天子帝师?由此便彰显出了朝廷的满汉一家、主奴一体,先前少穆你若是死在了长沙,今日便也是这般待遇,只可惜你活了下来,便再不被人容下。”
林则徐没有开口,他知道潘世恩所言都没问题。
潘世恩继续道:“前些时日,南边来了一个年轻人,他是奉着那位汉王殿下的令所来,劝着咱们潘家不要北上,只要能留在这<span>江</span><span>南</span>之地,将来等到那位汉王殿下做好了准备,就将一个完整的江南献上,纵使少不得一个公侯之位,<span>至</span>于你我这样的大清臣子,要尽忠的就去尽忠,要守节的便去守节,总是不影响子孙的富<span>贵</span>.......”
“当初贺耐庵就是这么想的,他投靠了南边,将来一个侯总是有的........芝老,若是您这么做,那位汉王殿下总不至于吝惜一个开国侯。”
林则徐盯着潘世恩,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
潘世恩呵呵一笑,却浑然不在意地说道:“像你我这样的人,已经活不了那么久,<span>说</span><span>不</span><span>定</span><span>哪</span><span>天</span><span>就</span><span>去</span><span>了</span>.......再折腾也没什么意义,可是凤笙和听孙他们这些年轻人却不一样,将来就算在大清朝能做官,又能做出个什么花样来?这个朝廷,终归不是汉人的朝廷。”
“那个年轻人跟我说过,只要潘家<span>向</span>汉王殿下效忠,将来凤笙也<span>能</span>过去参加科考,也能当官,未来说不定还有机会<span>入</span>阁拜相,将来势必就是新朝的栋梁。我过去教导他们要识时务,如今自然不能挡<span>住</span>他们的路。”
潘世恩望向了林则徐,意味深长地说道:“少穆啊,有些事情你可以去做,但是可干万不要替听孙他们这些年轻人做主,儿孙自有儿孙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