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喜欢下雨天。”
火车一点点地步入列轨,遮挡了尽头的视线,他面前只剩下简修的面容,对方抓着他的肩膀,似乎在极力地想和他说什么。
听不清。
他在列车飞驰而过时撞入那双深褐色的瞳孔,额头被抵住,温暖的触感顺着传来,手掌被握住,扼住的咽喉沉涩难以开口。
气息能够一点点地进来。
他能够看清眼前的少年。
对方担心他,明烈如同春日飞蛾,赤诚之心昭昭累累,明知烈火飞灭义反顾地撞上去。
他便是那一团死火。
“……我没事。”
他紧紧地抓住简修的手。
稍稍地侧头,戴着红围巾的青年正看着他。
对方置身在人群中,一直在人群中,从未远去。
……
“好些了吗?”
简修仍然抓着他,冰冷的掌心碰到温暖,现在怎么也捂不热的,变成了他自己。
他点点头,碰到简修的脸,简修抓住他,下颌线紧紧地绷着。
“能不能和监考方沟通一下,我陪着你去?”
简修问。
洛川呆了一下,现在是简修在问他吗,问的还是明知道答案的理要求。
当然不可以。
但是眼前的人在担心他,所以会变得和平时不一样,手足措,似乎在为难以解决的麻烦烦恼着。
“……不可以,”他小声地说,掌心又出了一层汗,抱着的咖啡杯没有拿稳,里面的液体溅出来一部分,灼烫的温度顺着传来。
“小心。”
咖啡被简修接住,简修也没有拿稳,那一杯咖啡歪歪斜斜地“啪嗒”洒了一地。
不像是平常的简修。
“简修,”他见简修要重新去捡地上的咖啡杯,他低声地喊了对方的名字。
手指不安分地碰在一起,他一喊人,被他喊的少年立刻转了过来。
对方在他面前俯身,眉眼里映着他的模样,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
一个平静、阴郁,摇摇欲坠的自己。
“考完试……你会等我吗?”
他小声地问。
简修:“……当然会。”
“你等我……我有话想跟你讲。”
他轻轻地松开拽着简修的衣角。
迈着沉重的步伐,每走一步,黑色的雨伞,断断续续地有雨滴落下来,身旁的青年走路没有任何声音。
对方平静地注视着他,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沉敛深邃,在他即将摔倒的时候会伸出手,虚虚地穿过他的身体。
他呆愣愣地看着对方,神情一片恍惚。
雨珠密密麻麻地落下,没有打湿对方的红围巾。
他一直没有开口。
青年也没有开口。
他已经分不清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
比赛现场,到处都是陌生的人,台上的主持人介绍着测验规则,实验区的考题,是他前一天见过的考题。
“这一套重力行测轨迹分析来源于我们省理科状元……通过测出质球的行动轨迹,能够顺利地推出势能方程……”
考试选址是在一栋写字楼,落地窗能看清窗外,外面的风雨情落下,少年撑着一把伞坐在长椅上,雨伞稍稍地倾斜,不断地看着时间。
有人在等他。
雨幕中扇着翅膀的飞蛾,雨水浇灭了烈火,难以浇灭扑闪的双翼。
“洛川选手……你之前一直和温书郁一起来参加比赛,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他最近还好吗?”
他还好吗。
洛川轻轻地侧头,青年正在他身边,对方脸色苍白,闻言稍稍地动,腐烂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背上,向下有血滴在上面。
“……还好。”
他听见了自己的回答。
掌心里出了一层冷汗,他视线有些模糊,眨了眨眼,碰了碰自己的额头,自己的额头上也出了一层汗。
心上如同被开了一道口子,在雨幕之中冒出来发脓的溃烂的鲜血,丝丝缕缕地流淌,包裹住他整个人。
他行走在阴霾的天空下,整个人在融化,变成一摊雨珠,流进下水道里,最后化成一片死水。
一把伞轻轻地撑过他的头顶,黑色的雨伞,比他高出很多的少年,被冻得发白的脸,对方在外面等了他四个小时。
隔着落地窗,他一直能够看见他。
“洛川……你冷不冷。”
简修问他,下意识地低头去捂他的手。
“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话卡在嗓子里,他任由溃烂的脓疮在流血,手指被握住,感受不到温度,只有寒冷。
看到那双深褐色的眼,如同一面镜子,在他面前轰然坍塌碎裂,一点点地四分五裂。
雨水浇灭了火焰。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我们………分手吧。”
他在那双素来温和的眼中看到了拗动,时间在那一刻停止,简修怔愣在原地。
雨滴“啪”地一声落下。
……
时针一分一秒地转动,他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车,怎么离开简修,怎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机械女音不停地播报,下完雨之后夜晚很冷,直到到达站点,他浑浑噩噩地从车上下来。
像是一具在行走的尸体,魂已经被抽了去,漫目的地行走。
“洛川。”
身边是急匆匆地人群,有人在喊他。
他抬头,郑言正在不远处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