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一个乐着,一个惯着,原本不过十几息的路,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
丝竹空是一座山,山脚下有一座石碑,碑上是潇洒不羁的三个大字——丝竹空。
清秋和落落并行刚迈过石碑不过几步,就见一身穿绛色道袍、脚踏云履、头戴星冠、手持柳枝的道人不过呼吸之间便已到了他们面前。
道人弯腰见礼:“明晰道君安好!”
清秋颔首问好:“曲泽星君安,不知为道尊是否空暇?”
“明晰道君说笑了,这丝竹空的碑界还是您帮忙布下的,又怎会不知,只要踏进丝竹空便一切都瞒不过道尊,道君如今又反过来问这话,莫不是在打趣小道不成?”
听着这话,清秋伸手按住蠢蠢欲动的落落,安抚的在他的小脑袋上摸了摸:‘安分些,莫要再让曲泽星君抓住把柄,将你攒的灵果又分去一大半。’
清秋按的到底是迟了些,落落好不容易攒的灵果又交出去一大半,就连下山之时都还在念叨着:“下次再也不来了。”
哦,他上次就是这么说的,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曲泽星君是哪里来的恶趣味,但凡是去过丝竹空的,不论是什么都遭遇过他的毒手,连只小蚍蜉[1]都不放过,在整个鸿蒙界可以说是‘恶名远扬’。
所以我们落落啊,又怎么可能让阿秋一个人来呢!
*
丝竹空的山顶就是为道尊平时打坐休息的地方,没有想象中恢宏大气的亭台楼阁,也没有落有致的轩榭廊舫,只有清风一草庐[2]。
曲泽星君假装没看到落落幽怨的小眼神,将两人引入庐内。
不得不说,为道尊惯会装模作样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喜欢搞年轻时那一套。
须发皆白,慈眉善目,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看起来很能唬人。以他的道行,早已恢复了年轻时那副模样,却还是装成这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就连原本清幽雅致的空竹居都成了一草庐。
也不是说草庐不好,就是不太适合他那副奸诈模样。
若说为道尊看破红尘别人信不信另说,落落肯定先是不信的,不然你以为曲泽星君不过一小小少君如何敢在丝竹空甚至整个鸿蒙界都如此‘放肆’?
还不是某个人惯出来的!
两人都是不着调的性子,还真是登对!
清秋与为道尊的谈话并没有避着另外两人,这在鸿蒙界已不是什么隐秘,或者说,以他们二人的脑瓜子可能根本听不懂呢!
曲泽星君站在为道尊身侧偷偷拽了拽为道尊的衣袖,示意他看,为道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青色的衣袖上落着点点小巧的灰色的梅花,那小梅花的主人正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还时不时回头冲衣袖的主人说些什么,惹得那人掩唇大笑。
目送着二人走远,曲泽星君才在为道尊面前坐下,叹了声道:“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鱼际,我们这么做对吗?”
鱼际是为道尊下界时用的名字,也是他的本命,活了这么些年岁,还喊他本名的也只有曲泽星君了。
为道尊抚了抚自己的美髯,一副长者的语气,语重心长地道:“小溪儿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们两个当初就明白的,更遑论今日呢!”
“鱼小际,你最好赶快把你的样子变回来,我已经忍了你好几个时辰了!”
“得嘞,尊君命!”
*
“阿秋,为道尊今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清泠渊静室里,落落乖巧的坐在清秋身边的蒲团上,看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才出声问道。
“感觉有些奇怪,又不觉得奇怪。”
清秋抚了抚他的脑袋,温声道:“不用奇怪,今日这话,应当是转述他人的。不过说的也对,应为局中人,方知其中意,方破此局。”
“阿秋!”
落落不安的晃了晃脑袋,唤了他一声。
“落落可要与我同去?”
落落摇摇头,其实他想去的,可不知为什么,觉得他不该去,那他便不去了。
“我留下看家,顺便照顾那株新生的青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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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蚍蜉:蚂蚁。
[2]清风一草庐:取自明代诗人郑文康《题倪公礼隐居,原句为“家近阊门市,清风一草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