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顿时满脸雪白,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堪的话来。
然而他却并不再说话,却转身打开箱子不知在翻腾什么。
袭人万分疑惑,不过一会子功夫他就从箱子里拿出一条纱巾递了过来,分明是旧日间她曾经用过的。
宝玉说好看,就系去了,谁知后来就和了琪官儿换了。
宝玉后来倒是把那条纱巾给了袭人,不过她却从未用过,如今早就留在贾府中了。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袭人也颇觉意外。
难道说她与他天生就有这段缘分么
“姑娘原来是宝二爷身边的,我实在是不知道,真是太唐突了我我”
他站在当地不住作揖,弄得袭人倒不自在起来。
“姑娘我实在是配不上姑娘我原本是个戏子后来又破了相本来我是想着要逃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可王爷执意要给我寻一门亲事没想到竟然是姑娘我辱没了姑娘”
他在原地不住致歉,袭人心里倒万分过意不去,忙就开口劝道:“你你不比如此真的”
“姑娘,我知道如今荣国府也没落了,宝玉也出家去了。好在我与宝玉还有些个交情,也知道他落脚的地方。姑娘可要去寻他么”
“宝玉”
袭人听了不觉微微动心,转念间却又心寒起来:他但凡心中能有一丝挂念着自己对他的好,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地步。
“宝玉我寻他又做什么况且况且况且我是你娶进门的妻子怎能再去寻其它男子”
袭人颤巍巍回道,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细不可闻。
待说到“我是你娶进门的妻子”这句话的时候,袭人自己都是心情异样,似乎隐约有些个无可奈何,又又些许的欢喜
“什么当真么姑娘不嫌弃我么”
他听了袭人这话登时心情激荡,连说话声儿都跟着颤个不住,似乎极是喜悦。
可这喜悦转瞬即逝,他的心绪即刻又低沉下来:
“姑娘还不知道究竟戏子是什么吧,况且我的脸又破了相”
袭人不语,却听他又低声说道:“姑娘若是暂时无处容身,我周琪愿意终身陪伴姑娘、侍奉姑娘,直到姑娘能再觅佳偶”
袭人听得愈发心动,却也有些个不快,半晌才问他道:“你你这是嫌弃我么”
“不,不,不,我怎么敢嫌弃姑娘,只是我周琪如今当真是配不上姑娘,怕辱没了姑娘,更怕姑娘跟了我会一世受累我我”
袭人听他声音愈发颤抖得厉害,不觉就有些个心疼,一伸手就扯下了蒙在头上的喜盖。
眼前一亮,只见面前站着的人身长玉立,一袭红衣更是衬托得他身材风流,俊俏倜傥。
只是他的脸上却布满细细的伤痕。如今虽然痊愈了,可皮肤之上纵横交错的粉红色疤痕却分外清晰,叫人瞧了不由得满心惊悚。
袭人初看之下不由得吓了一跳,可再仔细看去,却依旧能看出这张疤痕遍布的脸原本是无比俊俏。
周琪见袭人被自己的容貌吓了一跳,忙就转过身去。慌乱间,他早已瞥见新人如玉,温润如水。
相较之下,他更觉惭愧,忙就背对着袭人颤声儿道:“姑娘可是吓坏了你么你若是当真不愿意,那我们从此后对外只说是夫妻,私底下却做兄妹就是倘若你还是不情愿,那么,那么,等明日我就给你一笔银子,你这就回家去,日后再寻好人家嫁去就是”
袭人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登时就如同被吹化了一般,一时就化成了一汪水。
眼见这个周琪只是背对着自己不肯转过身来,她伸手就想扯过他来,却又始终不敢,犹豫了半晌,她这才低声抱怨道:“你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话难道难道是你嫌弃我是个丫鬟又或许是嫌弃我容貌粗鄙这才这才不要不要我了么”
她越说越觉羞涩,声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小到如蚊子哼哼一般。
可这一番话落入周琪耳中却不啻于天空雷鸣一般,惊得他忙转过头,心中万分狂喜,颤声问道:“你你果真愿意和我余生相伴,不离不弃么”
红烛摇曳,这一夜静谧而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