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难教惩戒诛心肝</p>
裴年钰把何岐扔出去跪着反省之后, 他却也无法安眠。</p>
一是担忧楼夜锋的身体, 听连霄说他十分虚弱, 此刻只想心疼地将他的夜锋抱在怀里, 偏现在还不能去打搅楼夜锋安寝。</p>
二是……生气楼夜锋居然瞒着他，不声不响地就做了这事。</p>
为什么不提前跟他说？</p>
难道他还怕自己抢了他的活不成？难道他还怕自己逞强给何岐解毒不成？</p>
好吧，虽然裴年钰觉得，如果是让自己来给何岐解毒的话, 他一样能胜任。</p>
于是，心中对自己的武学水平丝毫没有13数的某王爷对某前任影卫统领的“先见之明”万分不解。</p>
除了对楼夜锋的心疼和生气以外，另有一件发愁的事让裴年钰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p>
老何嘛，他罚就罚了, 皮糙肉厚，完全遭得住, 何况这是何岐本身该领的。</p>
但楼夜锋……他十分想罚一下他家夜锋，让他也记住一下教训, 可他哪里舍得？？</p>
便是平日里他身体尚佳，甚至他内力未失的情况下，裴年钰也舍不得下手罚他。就更不用说现在楼夜锋这般极为虚弱的情况下了, 若是真的动真格的去罚，恐怕裴年钰自己就先心疼死了。</p>
可实质上, 此事说起来，楼夜锋该罚的错误比何岐还多。</p>
何岐不过是个大意失察之罪，而此事……却全然是楼夜锋主动发起的。</p>
隐瞒解药的实情是其一, 未经允许伤害自身是其二，试图串联何岐一起隐瞒是其三。</p>
楼夜锋这个家伙！！！</p>
裴年钰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细数某胆大包天前统领的几条大罪，一边又脑中不断浮现楼夜锋虚弱的样子和……</p>
万一自己真的罚他，他肯定是那种顺从又卑微的眼神看着自己。</p>
裴年钰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一边想狠狠地罚他，一边又万分怜惜他。多种情绪交杂起伏，脑补了一下楼夜锋看着自己的眼神，没一会儿竟然身体略略起了反应。</p>
裴年钰：“…………”</p>
他十分无语。</p>
想了半天都是些没用的，甚至还有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的苗头。而怎么才能给他家夜锋一个教训……还是没想起来。</p>
他干脆不再躺在床上，披衣起身，径自出了门。</p>
推门的一瞬间，裴年钰被冷风吹了个激灵。而门外的何岐依旧跪在庭院的正中间，寒夜的风毫不留情地吹着他劲瘦的身形。</p>
裴年钰走到他身边，顿了一下：</p>
“……我没有说你必须撤了内力受罚。”</p>
何岐：“…………”</p>
“不要让自己着凉。”</p>
“……是，谢主人。”</p>
裴年钰没再多说。他知道自己太容易心软，决断事情的时候感性百分之百战胜理智，再说下去恐怕他就舍不得罚老何了。</p>
于是他转身去了连霄的药庐，准备给他家夜锋先做好明日的药膳。</p>
………………</p>
裴年钰进了连霄的小院子，果然见到灯火通明，连霄这个作息不定的夜猫子自然是还没睡。但是他盯着煮药的砂锅的眼神也不怎么认真，似乎在想什么别的事情一般。</p>
也不知道连霄这个家伙是不是在揣摩刚才的八卦……啧。</p>
不得不说裴年钰对连霄还是比较了解的，将他的心思猜中了一大半。</p>
连霄先将主人迎进来，行了个礼，而后问道：</p>
“主人深夜寂寞难眠，为何想起来找属下排解……”</p>
裴年钰：“…………？？？”</p>
这话说的，咋听着有些奇怪呢？</p>
他抽出扇子来轻轻敲了他一下：</p>
“就你嘴贫。我是来给夜锋煮药膳的。”</p>
这几日楼夜锋的药膳大部分都是连霄负责的，除非有什么特殊的药材需要主人亲自处理。此时连霄见主人找了这么个理由过来，自然知道主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由得抿嘴一笑，神态自若地将药材处理台让了出来。</p>
裴年钰：“…………”</p>
为什么我总觉得黑心连在阴阳怪气……</p>
他只好闷头做药膳。待药材都处理完了，上砂锅开始小火慢熬的时候，裴年钰呆坐着半晌，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p>
连霄打趣归打趣，他到底是主人的属下。他明显看得出来主人是有什么烦心事，那么他自然应该发挥为主人排忧解难的职责。</p>
而且……他也好名正言顺地打探八卦不是……</p>
于是连霄轻咳一声，主动问道：</p>
“主人，可是心中有什么疑惑？”</p>
裴年钰自然而然地接着他的话茬：</p>
“是，我不知该如何……唔……让夜锋能记住个教训。而且老何他……唉。”</p>
连霄顺势问道：</p>
“那主人可愿意与属下说说方才发生了什么吗？也好让属下参详参详。”</p>
裴年钰想了想，这事没什么不能让连霄知道的，本来老何之前那个每三个月一服的解药就是连霄负责配置的，他本都是知情的。</p>
于是便将老楼解毒的事给他说了。</p>
连霄听罢，捏起了下巴，皱眉思索。</p>
老楼会这样做，倒是不出他的意料之中。而老何嘛……</p>
老楼是习惯性的自作主张，什么也不说，总是自己不动声色地把事情揽下来。</p>
老何就纯粹是脑子里忘了防备了。</p>
总之这两个耿直的憨憨，能把事情搞成这样，让主人分别生他们两个的气，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p>
连霄多半猜到主人要问他什么了，不过还是先打趣了一句：</p>
“所以，主人您是在愁什么？何统领对他人失防无察，楼执事对主人您隐瞒实情，自行决断，您按着条例罚不就完了。”</p>
裴年钰怒目而视：</p>
“那我还用问你么？？”</p>
“咳咳，好了属下不开玩笑了。那……先说说老何那边吧，他的问题我想应该比较好解决，主人您是怎么打算的？”</p>
“我想罚他一下让他以后别对楼夜锋那么没有防备，该管的还是要管。”</p>
“具体罚多少呢？”</p>
裴年钰显然是心中已有计较，神色一肃，眼中浮现几分狠厉，道：</p>
“老何皮糙肉厚，自然是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是不会有半点心软的。”</p>
“现在他已经在我门外跪了一个时辰了，我觉得，让他一直跪到明天早上吧，就差不多了。”</p>
连霄：“…………”</p>
虽然连霄对主人的心性知之甚详，也已经猜到了主人口中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多半和他们影卫的认知有所出入。但……亲耳听到主人说出这句“跪到明天早上就可以了”，他还是很想吐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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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裴年钰想的是，老何他跪在院子里，所有守夜的影卫都看得到。他堂堂一个统领受这般惩罚，估计心里也不好受。</p>
所以，这也算在“惩罚”之中了。</p>
不过连霄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的去劝主人多罚点，反正主人觉得行就行了吧。于是他继续问道：</p>
“那老楼那边呢？”</p>
裴年钰眉尖微蹙：</p>
“我愁便愁在此处了。夜锋他……他不吃个教训，恐怕下次依然如故。可，夜锋他那个身体……你也清楚，真让他受罚，我又如何能下得去手。”</p>
连霄心中腹诽，主人您就算真让老楼受罚，他又哪里能当一回事呢？</p>
不过嘛……能折腾折腾老楼的机会他还是不会放过的。</p>
于是连霄装模作样沉思片刻，忽然道：</p>
“主人，您怕是有所误解。老楼他挨不得罚，只是身体有碍罢了。但若要让他记住个教训，可不仅仅是有让他领罚这一种法子。”</p>
裴年钰抬头看他：</p>
“哦，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p>
连霄伸指，在桌子上画了两个字：</p>
“唯……‘诛心’二字罢了。”</p>
裴年钰一扬眉：</p>
“作何解？”</p>
连霄一向分寸拿捏得当，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及说到什么程度。他给主人提建议出谋划策可以，但让他真的点明该如何折腾老楼……那就僭越了。</p>
于是他只好隐晦地提示道：</p>
“主人，所谓攻心为上嘛，自然就是在不伤害老楼的身体的情况下，让他产生他并不想产生的情绪……从而让他记忆深刻。这便能达到您要让他吃个教训的目的了。”</p>
裴年钰还没反应过来：</p>
“唔，那什么是他不想要的情绪呢……？”</p>
连霄煞费苦心，再点一层：</p>
“主人，您认为……何统领与老楼的关系如何？”</p>
连霄一说这个，裴年钰就来气了：</p>
“那自然是手足情深的好兄弟，互相信任的好同僚……夜锋他自己瞒着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拉着老何一起瞒我！好在老何不敢真的这么大逆不道，主动来跟我自首了。”</p>
“他俩简直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狼狈为奸！”</p>
连霄：“…………”</p>
他没说话，因为他在拼命忍住不笑。</p>
事实上，他提示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因为裴年钰很快就反应过来该怎么做了。</p>
裴年钰一拍桌子，转身就走。</p>
“诶……主人您等等，这药膳还没做好呢？”</p>
“连霄你负责看锅，我去安排点事情，待会儿回来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