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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曲唯年的冷漠名声在外,曲府周围的摊贩有些少,又走出一些便热闹起来,人也多了起来,但姜烟郁此刻可没心情去看热闹,朱一给她算过了,她那个小县城离曲府还挺远的,她一个下人不可能有马匹,也不会有马车,只能靠着自己的十一路公交车走过去,中间有十四个小时,得在十四个小时内往返。
姜烟郁深吸一口气,快步按照脑袋里的导航路线往目的地走。
路途太长太远,她走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她没东西,身上倒是没有负重,不过身上也没有钱,连进客栈讨碗水喝的权力都没有,休息好了之后再次启程往前走,走的时候比想念大中华的现代化服务,拿手机打个车就立马来了,哪至于自己费劲走。
殊一一直在暗中跟着她,看着她走走停停。
三个小时后,姜烟郁终于到达了小县城,口干舌燥,双腿颤抖。
他爹的,这辈子没一次性走过这么多路,这要是搁微信步数里,这不得爆炸?她要是一个人的话,路途中央也不至于这么渴,都是殊一,一直在跟着她,害得她一口水没喝着。
到了县城,有好多面熟的人,平常下山都是会见到的,姜烟郁抬脚往一个医药馆走,里面的大夫看到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惊讶不已,连忙端了碗水给她喝,她咕咚咕咚,碗里的水立马见底,用袖子擦了下嘴,把碗还给他:“谢谢啊。”
“你去哪了?怎么好几天没见着你了?”大夫扫了眼她的装扮,打趣道,“终于舍得给自己换身新衣裳了?”
姜烟郁哼哼笑两声。
“你是来卖草药的?但是我怎么没看见你的篮子?”大夫还盼望着她来卖草药,往她身后瞧。
姜烟郁摆摆手:“以后不来了,我这会儿是回来拿东西的。”
“你要去哪?”大夫惊讶。
“我前几日遇见一位好心的富贵人家,他家缺个丫鬟,见我老实便把我带走了。”
“是吗?”大夫一听,脸上露出笑容,“进了人家府邸当丫鬟,那日子就稳定多了,你也不用天天吃野果了。”
大夫是打从心底替她高兴,姜烟郁的身世小县城里都知道,可怜又同情她,他也是其中一个同情的人,自从她开始往这卖一些草药过后,与她也有了交流,看她朝不保夕的,平常也会多照顾她一些。
“是啊,以后我要是发达了,我肯定会回来看你的。”姜烟郁笑着与他交流,这个大夫人挺好的,草药钱会多给她一些,平常他也会送一些吃食给她。
大夫笑着应下。
姜烟郁告别他之后上山去找自己那简陋的竹屋,翻箱倒柜,经过朱一的提醒成功找到了那20两白银,激动不已,找了个小盒子放起来,又找了块布把盒子包严实,在竹屋内四处转了转,没发现别的可以带走的东西,倒是有一件有补丁的破旧衣裳,但在王府内穿不太合适,便没带走,找到以前装水喝的葫芦,在河里把葫芦灌满,又去摘了好几个野果放进包裹里,这才重新返回。
看了全程的殊一:“......”原以为她是真的有嫌弃,没想到竟然就只是来拿走之前存的银子。
回去途中就轻松很多了,不用急着赶路,哪里感兴趣就在哪里停下休息休息。路过一个客栈的时候,她直接大摇大摆进去,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点了好几道菜,还让小二上了米酒,菜上齐之后就开始填饱自己空荡荡的肚子,本来早上就没吃饱,靠一双腿走了好几个小时累的不行,那点东西早就被消化了,饥肠辘辘,现在有钱了,不吃饱都对不起她自己。
殊一找了一个可以看得见她的地方隐藏身影,看着姜烟郁右手夹菜,左手拿着米酒,边吃边喝,毫形象,脚还找了个地步踏着,除了瘦小身形,跟那种爱吃酒肉的大汉没有丝毫区别。他瞪大眼睛地看着她一个人把三道菜和一罐米酒全都吃进了自己肚子。殊一不禁汗颜,她真的跟寻常女子不一样,饭量不一样,行事风格也不太一样。
吃饱喝足,姜烟郁付了钱就继续往前走,慢悠悠地走着,终于走到了京城,进了京城街道,早上没来得及,现在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这欣荣繁华的京城。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汴河景色的,还有很多摊贩在吆喝贩卖东西,有卖百货的、有看相算命的、还有卖胭脂的。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当铺、作坊、肉铺、庙宇、公廨等等,车马和行人川流不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恬静的笑意,这是对当朝圣上管理江山的信任,也是对当朝盛世的自得其乐。
姜烟郁之前一直有听过很多人对于某个朝代盛世的想象,看过很多文字描写,也有导演把盛世拍了出来,但她从没亲眼见过,总是充满向往,如今身临其境,她被这繁华盛世所吸引,也被盛世带来的欢乐所感染,每一处对她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在蛊惑她前去观看。
她也终于能够理解有些人对于盛世的执着,穷尽一生,尸体处安放,只为让灵魂瞧见一眼盛世的容貌。
姜烟郁彻底忘掉了殊一在身边,哪里好奇就去哪里看看。
殊一就眼睁睁看着她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上一秒还在胭脂铺那里,下一秒就出现在客栈门口。
姜烟郁先是去了成衣铺,现在有钱了,她就想给自己买身合适的衣裳,店里的老板娘见她是丫鬟装扮,服侍在下人里也算得上华丽,便以为她是来给自家小姐挑衣裳的,热情的拉着她进铺子:“今年新进了一批料子,成色都是上品的,布料也很柔软,穿上身就不想脱下来了的,你摸摸。”
姜烟郁抵挡不住她的热情,便上手感受,一摸还真就心动了,颜色是她喜欢的,布料摸着也是很舒服的。
见她眼睛一亮,老板娘就知道这单生意要成了,脸上的表情是止不住的喜悦,“是不是特别好,你家小姐也肯定会喜欢的!”
姜烟郁眉毛一挑,看来是误会了,那就误会到底好了,可以先打探一下价钱,如果不合适正好借这个由头离开。
“那这料子多少银子?”
“哎哟,这是最新的一批好料子,你看看,轻薄透明,质地柔软轻盈,现在这个时候穿最合适不过,穿上就有一种清凉爽朗的感觉。”老板娘的嘴把这布料夸得天花乱坠。
姜烟郁见缝插针,“所以多少银子?”
老板娘笑眯眯的:“今年的料子都是上品好料,不贵的,这匹布料只要三十两银子。”
姜烟郁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经开始咆哮:三十两?!她怎么不去抢!她浑身上下才二十两银子,不对,回来路上还花了钱买吃的,现在已经没有二十两了,她买不起!
“这料子我看了也摸了,的确是上品好料,但我只是来替我家小姐看看情况,具体要不要,还得看我家小姐的意思。”
布料的确是好布料,而且店面也很精致高级,应该是王公贵族会常来的铺子,她这种小平民还是别碰了。
老板娘自然懂,一个丫鬟身上自然不会有那么多钱,还得看小姐的意愿,“好,那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向你家小姐说清楚,我这的料子啊,是刚从.....”
老板娘跟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大堆,姜烟郁保持礼貌微笑一一应下,直到她说完才赶紧溜了。
殊一见她进了衣料铺,还以为她要买,刚要找个地方过去就看见她脚步加快的从里面出来,表情要哭要笑的,他看了眼铺子的名字,想起来这是很多王公贵族会来买的,她从竹屋里拿出来的那点银子根本买不到,殊一有点没忍住,穷酸样。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姜烟郁没再敢随便进铺子了,只在外面晃悠,赌坊、药铺都去瞄了一眼,还瞄了一眼京城最大的客栈,跟黄鹤楼很像,却比黄鹤楼高,里面的装饰也很华贵,她没敢进,又溜到湖边看游船,摸了摸自己包袱里面的一点小钱,没敢问游船价格,只在角落湖边看了眼美丽的风景,之后又折返回街道,买了一些糕点回去当夜宵,以后没吃饱还能再吃点,不至于饿肚子,本来想一逛到底,但奈何没那么多钱,随便逛了下就打算回府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包袱,怕被偷了,但没看见人,跟别人撞了个满怀,她反应迅速,退开两步后迅速道歉,怕自己撞到了什么皇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抬头看见面前人容貌的时候怔愣了一秒,一身月牙白的锦袍,容颜如画,面容温柔,嘴角总是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气质翩翩,雍容雅致。
这不是太子陆居业吗?这也能碰上?
好在提前见过,姜烟郁也没露馅,那一秒的怔愣谁看了都认为会是被对方的美貌所惊讶,收了表情后又继续道歉,“抱歉,我刚刚没看前面,撞到您了,真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陆居业含笑摇头,“在下事,倒是姑娘你,可否有事?”
姜烟郁摇头:“我急着赶路,冲撞了公子,实在抱歉。”
“姑娘既急着赶路,便快回吧,莫让家里人等久了。”
姜烟郁颔首,“公子,再会。”
她刚往前走,就发现地上有一只浅色荷包,往周围看了看,弯腰捡起来,在角落里发现有一个陆字,便猜想是陆居业的,转身去追他,“公子稍等。”
陆居业停下,回头转身,收起手中的扇子,微笑:“姑娘可还有事?”
“这是公子掉的荷包吧?我刚刚捡到了,公子日后还是小心些。”姜烟郁把荷包递给他。
朱一在脑子里提醒她该改自己的称呼,要习惯,姜烟郁撇撇嘴,表示到时候再改。
陆居业去摸自己的腰间,果然是掉了,笑着接过,“多谢姑娘,姑娘既捡到在下的荷包,在下也只能拿一些东西来感谢姑娘。”
只见他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她。
姜烟郁眼睛瞬间发光:【猪头,估价!】
朱一:【看这个大小和重量,这锭银子应该是二十两!】
姜烟郁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不愧是太子,一出手就是二十两,他要是这么大方,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原以为面前的女子会推脱,但陆居业哪能想到眼前的人眼里只有钱,只见她毫不犹豫的伸手接过,还爽快的对他作揖:“多谢公子,有缘再会!”
姜烟郁拿了银子转身就走,嘴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发财了发财了!
刚刚以为她跟陆居业有联系,刚要出手却发现她拿钱转身就走满心满眼只有银子的殊一:“......”
刚赶过来太子身边目观全程的手下:“......”
手下看过去,自家主子也是一脸愕,也没想到这位姑娘竟如此直率的收下了银子。
“主子.....”
陆居业回过神,把荷包收好,看了眼姜烟郁离开的方向,没再说什么,“走吧。”
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发现两者并联系,殊一这才动身回了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