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谦白了她一眼:“没事的话我不介意帮我抄书,不然就出去。”
别枝刚想反驳,她的丫鬟京元来报,穆珍公主张婵来府上拜见俞柏谦。
别枝与柏谦一同起身恭迎张婵的到来,行礼后张婵示意一块坐下,需拘束,随仆都在门外侯着。
别枝平日里与张婵阿姐关系还算亲近,在宫内见着了总会拉着小手一块谈话,闲来心事还会让别枝阿妹在她殿内留宿。
“阿姊,今日为何突然来府上?是有何要事吗?”别枝看着张婵阿姊,好生羡慕她娇嫩光滑的肌肤。
张婵却看着柏谦说道:“别枝从来都是叫我阿姊,如果你不介意同样可以喊我阿姊。”
说完她眼带笑意捧起别枝的双手说道:“前段时间宫内帮辅吊丧之事,我都未曾好生同阿妹说过话,今日来除了想见妹妹,还有一事。”
“阿姐你说。”别枝喜欢张婵身上香喷喷的味道。
她又把目光放在柏谦身上,眼神往下延伸,她松开了别枝的手,从袖兜里拿出一罐药放在案几上对柏谦说:“听闻前几日从宫中回来,姑父罚你在祠堂跪了一整夜,这天气骤凉,万幸的是你没有染上风寒。那日仁王动手,确实有他的不对,作为姐姐理应出来为此道歉,这是我向太医属讨的最好的药,就当是我代仁王的歉意。”
柏谦看着桌上的药瓶,许久才说道:“多谢穆珍公主的关心,臣已碍。”
别枝已经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她生怕这两个人打起来,于是对张婵阿姊说:“谢谢阿姐亲自跑来送药,那晚从宫中回来阿母便差人给他送去了膏药治了嘴角的伤,现在他的伤已痊愈,吃鸡腿都变厉害了,一口一个都不带吐骨头的。”
俞柏谦:……
张婵听完也捂着嘴笑起来:“没事就好,仁王也不小了,性子还是那么急,按我说他摔在地上那叫活该,要是父皇不在我第一个同意你揍他。”
“是吧?我也觉得那小子最近皮痒皮痒的,太久没被收拾了吧?”
“可不是嘛,我要是柏谦阿弟,非得把他揍得七窍流血才是。”
俞柏谦:……
张婵回过神来,收敛起那些玩笑话,看着柏谦一脸慈善地说:“这么多年再次见到你,没想到你与小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我知道你现在拒绝与皇室里的人产生任何干系,但我希望你可以像别枝一样,把我当做普通的阿姊,有时候过于推脱某些东西,只会把你捆得越来越近,不如一切都顺其自然。当然你叫我穆珍公主或是阿姊,我都不会介意,我相信你作为俞家的人,喊我一声阿姊也并不会有伦理道德上的不对。”
“臣不过是暂居,择日还要回边疆守卫边防战地,这里的一切都不会与我有太多关系。论是阿姐也好还是穆珍公主也好,我相信我们的交集不会太多,我还是选择更加尊重的称谓方式。”柏谦正襟危坐,目光严肃地看着张婵。
别枝似乎懂了柏谦为何回来后一直如此冷漠,原来他并没有想与这里的人产生任何感情上的连带,那是她第一次理解体会三哥哥的孤独。
那他跪在祠堂思过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我不勉强你,我知道你已经习惯战场上的日子,相比起这里的生活,繁华反而是一种淬毒。兄长在世时,经常向我提起你,他一直记得有一个远在北方的弟弟,即便在他去世前,还叮嘱我将此物留给你。”说罢,张婵又从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
柏谦以为里面写了一些长篇大论的东西,但是打开只发现两个字:红茶。
“红茶?”别枝看了一眼信的内容眼睛瞟向两个人。
柏谦自然也不明白此为何意,只是觉得太子留下这张信纸定有他的用意。
但他只是迅速看了一眼便立刻把信纸给收起来,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说:“虽不知太子有何用意,但东西我收下了,逝者如斯夫,逝去的人我们就不要再讨论他们的生前事,因为不会有任何改变不是吗?”
张婵眼神一转,看到柏谦抄写好放在一边的宣纸,她拿起来端详了一阵,啧啧赞叹:“果然我的猜想是真的。”
别枝和柏谦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在你还没有回来之前,其实蜀都内就流传了你的诗文,大家都说这个宁远将军是个边塞诗人,写出来的东西深刻又精准。我瞧见你的字,心里便想到‘字如其人’,如此好看的书法,自当不是粗鄙之人能写下的。母后那日说你是一介武将不懂律文,如今看来只是在给你和父皇双方一个台阶。”
穆珍公主欢喜地拿起柏谦抄写的文字,像是寻找到宝物般举过头顶观望:“只是没想到宁远将军你不但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原来是个文武双全的大人!若是兄长还在世见你如此出息,定会天天与你促膝长谈,论舞弄剑。”
别枝没瞧出这文字有什么“更知文”的,偏斜着脑袋问:“阿姊,你是如何看得出,三哥善诗文的?”
穆珍公主放下手中的宣纸,想了想背出一首诗:“北疆乱象,豺狼方遘患。复弃中原去,委身适荆蛮。出门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换。未知身死处,何能复归完。”
张婵喜爱诗书礼乐,民间坊市的口头诗她也听,这样一来她收集了许多鞭辟入里,含英咀华的诗歌。
而宁远将军在军队里,时常能以简便的文字抒发对家人的思念以及对战边实况的描述,他的诗歌也渐渐在将士们之间广为流传。只是柏谦不知道他的诗歌竟然传颂到宫内公主耳朵里,他觉得这位公主身上果不其然有种闺中女子的知书达礼气息。
别枝虽然不喜欢咬文嚼字,也讨厌之乎者也,但她也能分辨出到底哪位的诗歌是有底子的,并且就刚刚那首诗,她似乎与柏谦身临其境了。
她第一次知道柏谦竟然还是个边疆小才子。
“只是闲时偶尔写诗消磨时间,臣这点文墨在公主面前实在小巫见大巫,让殿下见笑了。”柏谦礼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