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现在有证据。
柏谦觉得曹相今日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不妥——除了他刚遇见时脸上那抹伪善的笑意,分明在掩饰着什么,若不是这点动静,他根本不会起疑。
刚开始柏谦把希望寄托在别枝或许去市坊玩耍或者在松润府上,但一天过去,他派人四处寻到天黑,整个将军府依然没有别枝的消息。
这时,他才明白,俞别枝是真的不见了。
“我说什么来着,柏谦就是个恶子,他身上带的全是厄运,你们还敢让他去接别枝,这下好了吧?我说什么你们总是不信,非得要自己人上当才肯相信。我跟你们说,宁可信其有,这事怪谁?还不是怪那个扫帚星,你们喊我回来有什么用!”柏轩又一次在风花雪月场合中叫被回来,他一听情况,又把问题都甩给了柏谦。
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大将军发火:“你叫他回来有什么用?他在这个家有半点作用吗?他那张嘴什么时候能给我闭严实了,就已经算不给我添乱了。”
俞进贤提着刀在屋内来回打转:“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咱们女儿不见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来回指责?不管是谁的问题,我们现在首要的,是要把人找到!”
俞进贤差人继续在外搜寻,万家灯火明朗如昼的大街,人群鱼贯而出,即便是发动了他手下一小波部队的人散去,但依然察觉不到任何动静。
将军府只剩长公主撑桌扶额,原本就清冷的府上,现在更显人影单薄。
柏里柏轩在各大樊楼酒肆见人就问,俞进贤手下的官兵穿梭在暗巷,甚至连地下赌坊、花楼青楼都有他们人手的身影,一片繁荣景象之下暗涌着几分严肃不安。
俞柏谦始终觉得问题就在这皇宫,他差人给韩子潇报了信,希望他能提供一些曹英平日里的消息,毕竟代国公在朝内和曹相同官共事,自然了解最多。
韩子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将那传话人给打发走了。
连着三日将军府阴沉森冷,每个人都愁眉不展,别枝消失这件事给让每个人都上了一层心结,大将军甚至皱着眉头回忆他有那些仇家,几乎所有人都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长公主甚至每顿用筷子沾两口就开始哭泣,肉眼可见的消瘦。
韩子潇找了两三个国公府的人去打探曹相的消息,倒还真是打听到一些最近奇异的动向。
韩子潇将俞柏谦约在了蜀都最大的樊楼,他订了最顶楼的单独包间,窗户四开,夜晚歌萧莺莺,唱卖声一起惊起一片吆喝拍掌,往窗外望去,谷露河环穿城而入。周围饮者皆满面红光,而唯独他俩人沉默的脸分外刺眼。
“有何话不能去韩幕僚私宅谈论,要在这樊楼见面,今日我实在没心情陪你大快朵颐。”俞柏谦见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肉,却没有任何心情动箸。
“别急。”韩子潇一口酒入肚,龇牙说道:“私宅耳目众多,隔墙有耳,有些事我想宁远将军也不希望牵扯太多人。”
楼下一阵鼓掌,俞柏谦思绪一下拉了回来,他确实是私下找韩子潇办事,这件事若让代国公知晓,就怕万一会惊动曹英大人。
韩子潇从袖兜里拿出一张纸,用力甩开说:“曹相虽为在朝为官,但私下也做些买卖生意,但大多数都是从周围大国进一些花椒、水果之类的。且他有自己的商船,数量十三只,长十余丈,深三丈,阔二丈五尺,可载二千斛粟,每舟篙师水手可六十人。他的船出航日期都很固定,每一旬分别发往迈国、高国、越国三只、六只、四只船,这是我手下人打听到他每只船的出船日期,以及货物归属国。”
俞柏谦看着手里的明细图,继续听韩子潇道:“离下次离港时间还有两日,也就是后天,但奇怪的是,所有的船只都正常出发,只有到越国的船只,明天提前出发。”
俞柏谦收紧目光移到越国船只分配,上面描写了船只大小,舶来品为何、数量、船只行运路线等等。越国曹英实行的是葡萄和花椒买卖,这些东西都不是春季物常需品,为何到越国的船只会比其他船只提前一天呢?
想到此处,图纸被柏谦捏皱了。
韩子潇收箸,神情严肃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怀疑别枝妹妹消失和曹英丞相相关,但就凭立场不同,这个忙我也得帮,我想国公大人是知晓里面猫腻的,但他比外人心思更加缜密,恐怕不会轻易将朝堂上那个老谋深算的底细告诉我们。宁远将军,你看我为你找到如此可靠的消息,我是否认为你已将我子潇看作朋友?”
“还未证实的东西,你也能自诩可靠?”俞柏谦警惕性自然高,他不会那么快相信别人。
韩子潇爽朗笑起来:“信不信,你待会自己去查就明白了。叫宁远将军太过生疏,你我不过相浮两岁,不如就以名字相称,你见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可否赏我这个长者的脸?其实你心里清楚,你在蜀都孤立援,没有亲信的手下,所以才会在这件事上来拜托我。如果你还是对我有所抵触,那不如将我当作和你结交是有所企图。”
“什么意思?”柏谦将手里的图纸收了起来。
“别枝妹妹,若是找到了别枝妹妹,还望谦弟帮忙搭个桥,我心悦于她。”
韩子潇说完甚是满意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柏谦神色凝重,脸上青筋凸起,内心有一团火烧得他心窝子疼。可他只得将这火捏在手里,时时刻刻提醒他要清醒。
那是他的别枝妹妹,可他从未叫过她别枝妹妹,可韩子潇却喊了出来,俞柏谦觉得他不配。
“我可不知,什么时候子潇兄和别枝关系这么密切了。”俞柏谦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韩子潇听到他喊了自己名字,心情瞬间大好,他走进窗边,看着谷露河灯火的倒影,街巷码头人影憧憧,如同白昼喧嚣一般。他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在代国公府做幕僚自然是好,可他不甘心一直在别人身后付出,他有那个野心想要混入官场。
可过了殿试还不行,必须得有一个让他站得住脚的地方,虽然阿父盐铁官是个不小的差职,但始终达不到殿堂的级别,他想要的,是像代国公那样在朝廷上有万重权力。
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长公主的女儿身上,她是个绝好的婚配对象,既和皇家有关联,又能在官场上祝他一臂之力。所以他意间向陛下提起过自己的心意,陛下这才将韩子潇的名字传进了长公主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