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礼垂眸,低睨着怀中婴儿瞳孔由银转金,自知不能再耽误,重新扼住婴儿脖颈,并加深力度。
婴儿厉叫一声后,短小的四肢开始疯狂挣扎,踢开了身上襁褓。
包被落地,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的婴儿只余头部还是人类模样,身体四肢皆为虫型。
肥胖的躯体蛄蛹着在半空蠕动,尾部逐渐弥散出墨绿色的毒气。
“仙尊,你这是打算杀了母虫,放弃浮雨城吗?”
人群中蓦然传出一声尖锐的质问,不容季卿礼应声,周围的仙人已唰一下散开,开始四下逃命。
散了也好。
季卿礼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他幻形之日起,镇守烛魔剑,守护仙界就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而眼下,灭了浮雨城是保住仙界唯一的选择。
他不会犹豫,更不会心软。
若不是遇到虞纾,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情为何物。
可惜他不能有情,神木一旦生了情念,修为就会止步不前。
故而每隔一年,他都要被迫接受一次弱水净体,维持他仙寿的同时,消除他所有的欲念。
将虞纾幽禁在凝霜阁那几年,弱水净体格外的疼。
他总是这样,不停地忘记她,折磨她,又重新爱上她,呵护她……
一年又一年。
直到,失去她。
虞纾死了,没了心魔,他依旧是那个情欲的离尘仙尊。
他终于不用再忘记她,却也如具尸体般,浑浑噩噩地过了百年。
这百年,
竟比以往的千年还要孤独。
季卿礼自嘲般地淡笑一息后,余光不由自主地轻轻瞥过沐子纾震惊懵懂的脸,心念微动。
死不可怕,就是有点儿可惜,还没弄清楚她究竟是什么人。
手腕却蓦地被抓住,季卿礼抬眸。
殷北厢唤灵力阻住他指间动作,提着婴儿脖颈缓缓后退半步,神色淡然。
“仙尊,我骨血特殊,烦请仙尊把此蛊虫引至我体内。我愿倾覆血脉净化此虫,以保浮雨城万千仙人性命。”
轻缓溢出的声音轻且从容,好像以身融蛊不是忍痛赴死,而是一件如吃饭睡觉一般简单的事。
季卿礼眸光掠动,迟迟没有动作。
“师尊!”
结界上方的牧安迅速收弓,同青苍一道儿飞至殷北厢身前,正要开口,却被殷北厢抬手拦住。
“我意已决,不必劝。”
那些前一秒还在逃跑的仙人们听到生的希望,纷纷停下脚步围聚在一起,跪在地上拼命冲殷北厢磕头。
“殷掌门大义!”
“我们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今后一定潜心修炼,造福苍生。”
“殷掌门……”
……
殷北厢抬眸扫过众人。
一个个涕泪横流,口中感激皆是因心中恐惧。
真情有几分?
殷北厢不知道,也不在意。
抬手将折扇扔至浮空,啪一声,化作一缕缕金色仙气将他团团裹住。
“离尘仙尊以守护仙界为己任,比我更懂得这其中利弊。事不宜迟,不必再思虑,动手吧。”
季卿礼略略点头,指间银光闪动,浮雨城四周的禁制却剧烈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