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个赶车的,打发走就是了。”男主人不屑地说道。
“哟,听老爷说得倒轻巧。你把人家的妻子霸占了,随随便便就打发掉了?”
“要不,我跟警察局说一声,把他关起来?”
“嘿!”小柳红吓得惊叫起来,“我说老爷,你说这话,就不怕我肚子里的孩子,将来生出来,没有屁眼?你霸占了人家的妻子,又把人家关起来,这都是短命的才能干得出来。
“再说了,我和他好歹也是发妻,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是一时糊涂,造了孽,有了这么个缠身的东西在肚子里,你要是再刀口撒盐,让我这一辈子,如何安生?老爷要是真心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别心痛那点钱,花几个钱,让他痛痛快快地走人。
“佛都请了,哪里还差一柱香?你是不知根底儿,我那当家的,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一旦让他闹将起来,这满城风雨的,又是战争时期,于你有什么好处?倒不如你破费点钱,我再哄哄他,兴许这事很好码平。”
“行!”男主人说,“就依你的,给他二百块钱。”
“老爷,你也是场面上的体面人,行事别这么筋头巴脑的,好不好?让人小瞧了。这种事,大方些好,再给他三百,凑个五百吧。”小柳红劝道。
“成,听你的,五百就五百。”男主人这会儿,真个儿像见了亲娘,小柳红说东,他不说西。
“这钱,你打算怎么给他?”小柳红又问道。
“傍晚他回来时,我把钱交给他,让他走人,不就成了?”
“咳,哪是这么个做法?那还不砸了局才怪呢。”小柳红一着急,说出黑话。自知说走了嘴,赶紧改口道,“那会坏事的,算了,明儿个一早,你把钱给我,我自会处置。”
男主人见小柳红诚心向着自己,真个比原配发妻还通情达理,也不多想,就答应下来。
二人又商议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怕让人撞见,才分头散去。
一切都做得可心如意。
第二天一早,孙寡妇做好早饭,见小柳红还没到厨房,就尖嘴快舌地跑到上房,向夫人搬起是非,“那新来的上海婆娘,也忒不讲究。才来几天?就现了原形,懒遢遢的,这么晚了,还没见上灶房,照这么下去,有她这个人,跟没有似的。”
夫人闻言,正要骂将起来,不料男主人却生起气来,冷着脸嗔斥孙寡妇道,“人家都不干了,你还这么损人!”
夫人听过,脸上一惊,问道,“不干了?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人家男人,昨天跟我说了,说是在这西安城里找到了亲戚,要投靠亲戚呢。工钱我让管家昨晚给算过了。两口子今天一早就走了。”男主人说道。
夫人见骂不着人,把几句难听的话,咽回肚子里;孙寡妇因为走了一个可以欺凌的同伴,也觉得有些失落。
男主人到了省党部,一上午没心思办理公务。按照事先商议的,小柳红在哄走丈夫后,半上午时,会来到省党部对面的续梦楼茶社。那家茶社外面,用苇席搭了凉棚,专供口渴了,来喝一角钱一碗茶水的客人歇息。小柳红这会儿应在那下面坐着喝茶。
从省党部的窗户,能清晰看到坐在那下边的人。
男主人和小柳红约定,一当小柳红把丈夫打发走,就来这里等他,而后二人就一同去寻找合适的房屋。
等到天晌,还不见小柳红来,男主人有些担心,想到街上寻找她,却又怕自己走后,小柳红来了,找不到他。
中午,当管家赶车来接他时,男主人说公务太忙,回不了家,留在省党部继续等小柳红,直到晚上,管家赶车来接他,男主人才隐隐有些疑心。上了车,管家递过一封信笺给男主人,说道,“下半晌,我去收拾那两口子的房间,见炕席下放着一封信,是留给你的。”
男主人看信笺的封皮上,写着自己的大号,拆开看时,信笺上只写了一首四言打油诗:
“一夜风流两厢情,
各自恩爱各尽兴;
前世不曾种福田,
今朝哪得生吉庆?”
男主人读过,思忖片刻,知道中了人家的骗局。只是这一切都瞒着家人做的,现在也只好忍着,装着事一样,接着瞒下去。
世德二人各自置办了一身像样的装束,小柳红穿着从上海带来、半路上没舍得扔掉的高跟鞋,略施粉黛,又变得花枝招展了。
来到军需司令部,向岗哨的士兵说明来意,卫兵打量了二人一眼,抓起电话,向司令部里通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军官从里面出来,卫兵向这年轻军官行了军礼,指着世德二人说道,“就这二人。”
年轻军官打量了世德二人一眼,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上海。”世德说道。
“这里是军需要地,耍不得玩笑,你们好好想想,我们司令,真的是你们的亲戚吗?”那年轻军官冷着脸问道。
世德见年轻军官这样问,心里犹豫起来,小柳红见世德犹豫了,抢着说道,“长官放心,我们真的是司令的亲戚。”
因为在武汉时,开口直呼苟司令,险些引出麻烦,到了这里,二人都不敢再说出苟司令的姓氏,只是司令司令地叫着。
年轻军官见小柳红说得恳切,转头对卫兵说,“搜一下身子,放他们进来。”
卫兵二十来岁,听了命令,也不客气,把枪往肩上一挎,把二人的包裹打开,查看了一番,又从上到下,把世德全身捋了一遍;转身要捋小柳红,见小柳红脸上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长官。
这年轻军官机灵,怕这二人真是司令的亲戚,会伤着司令的面子,对小柳红说,“夫人请自检一下吧,这是军规,不好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