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逃难路上,哪里有人拿正眼看过我们?到了司令这里,能把我们当人看,要不是自家亲戚,哪会这样?只是司令不知道,我家世德,当真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做起来事,还像个小孩子。
“你这里又是军事要地,又是战争时期,一旦他给你惹出点乱子,打了你的脸,这还是小事;要是惊动了上峰,恐怕对司令也不好呀。这些,小青平日没给你说过?”
“噢?”苟司令望着世德笑了笑,说道,“还真是看不出来呢。小青平日只给我说过,说她姐姐如何能言会道,处事机敏,今天见了,才知此言不假。”说完,又冲着小柳红大笑起来。
“哟,瞧司令多会说话呀,我哪里比得上我妹妹呀?”
“这话可就了。”苟司令放下笑脸,正经说道,“你那妹妹,哪儿都好,就是任性这一点,可把我熬苦了。”
“不会吧?”小柳红说道,“我妹子多乖巧的人儿啊。”
“咳,你还替她说话呢,”苟司令摇了摇头,叹气道,“你是不知道呢,她现在还恨着你小叔子呢,成天到晚磨我,要我把甄世仁捉住,说她要当着我的面,亲手一刀一刀地把世仁刮了,才算解恨。
“你说,我一个当兵的,那甄世仁又是个草上飞,我哪里捉得到?别说捉不到,便是真的捉到了,你们之间亲戚里道的,又是多年以前的恩恩怨怨,我搀和进去,算哪一出?
“结果怎么样?甄世仁没捉到,他那孩子可就遭了殃,自打生下来,在月窠里,就开始挨打,呱叽呱叽的拿手拍那小屁股,把孩子打得野猫似的哭叫,我听了,心里都不好受呢。
“劝她,她就和我吵闹,说是打她自己的孩子,和我关,还说,这是让孩子替他爹受过,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心里会好受些。
“你说这叫什么事嘛?我知道她过去吃过苦,也不便多说,就这么将就着她了……”
世德听了,心里一阵痛疼,急着冒失地问道,“司令是说,小青妹妹的孩子,是和世仁生的?”
“可不是吗?就是你们甄家的种,要不,她怎么会那么恨你弟弟?”
苟司令白了世德一眼,接着说道,“说来你弟弟,也真不是个东西,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却干出那种遭雷劈的事,只是苦了那孩子,你们没见着,要是看见了,也要心痛呢。”
世德听过,心口又是一阵痛疼,不想再问下去。
说话间,灶上把饭菜做好,苟司令陪二人吃了饭,又说了会儿闲话,吩咐毛副官,领他们到司令部接待处住下。
接待处离司令部不远,过了街就是。毛副官和接待处的士兵交待过后,就送他们到了房间。
房间不大,除了两张单人床,只有两把椅子。世德中午喝了点酒,头有些发胀,见了床,就躺下。小柳红坐在对面的床上,笑着问世德,“苟司令劝你当军官,我看你还真的动了心?”
“刚听他一说,我还真是有些动心,看了你一眼,知道你不乐意,就改了主意。”世德醉眼朦胧地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不乐意吗?”
“不知道。”世德醉醺醺嘟囔着。
“你看咱这妹夫,像个本分人吗?”小柳红笑着问世德。
“咳,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当官的,哪有本分人?”世德醉醺醺地说道。
“你说咱要是留下了,一旦闹出个什么闲言碎语,将来怎么和小青妹妹相见呀?”
“这个我倒没想过,”世德说,“当时只想弄个军官当着,穿上军装,挺展样的。”
“军服你又不是没穿过,有什么好展样的?”
“我哪里穿过了?”世德犟嘴道。
“你忘了,在上海报馆里募捐时,你没穿过军服?”
“那是冒牌的,这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不都一样?”小柳红笑着问道,“怎么样,现在还想吗?”
“不想了,眼下,我只急着去重庆。”世德说,“不知怎么,自打听了苟司令的话,我这心口窝儿,就隐隐地疼,老是惦记着什么……”
“成,我看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虽说有了靠山,我却觉着有些靠不住。”小柳红说,“这样吧,明儿个一早,咱就去司令部辞别,到重庆去。”
一夜话,第二天一早,夫妻二人到了军需司令部。
苟司令见说二人要去,觉得有些突然。经小柳红一通解释,便不再挽留,忙着让毛副官去查问一下,看近期有没有去重庆的公差一同上路,这样一来,路上就可以照料二人。
毛副官去查了一番,说是没有。苟司令便拿出笔纸,写了几封司令部的便笺,交给世德,让他们在路上遇到困难时,拿出便笺,寻求帮助。
主客又相互说了些客套话,二人离开司令部,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