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给钟烈的那笔钱，买回来的是钟烈的忠心无二，甚至连钟家未长成的子女都受了她的恩情，再没有比这更划得来的买卖了。</p>
封宸逸细细咂摸了半天里头的机锋，直到封月闲离去许久才喟叹出声，再度体会到被堂妹手段碾压的恐惧。</p>
封月闲难得出宫一次，隐秘回到将军府，见了见家里的老头子，安安他的心。</p>
随即她见了将军府的私兵统领，有些事光是传消息那巴掌大的纸，到底说不清楚，不如面见。</p>
“小姐，邓泊预计五日后到达泗水境内。此前已照您吩咐，给楚王那边送了消息，鼓动席轻彦，现下还未收到回信。”</p>
大黎疆土广袤，未能及时收到回复倒也正常，封月闲嗯声，道：</p>
“护好邓泊，助他竭力解决灾情。吩咐各郡守，好好安顿涌入的灾民。”</p>
“是。”统领应下。</p>
封月闲沉思几息后，道：“此前替我父亲医了腿脚的薛神医，是在江南隐居？”</p>
这是什么话题走向？统领愣了下，才想起来这个“薛神医”。</p>
封老将军在西北中了毒箭，余毒未除，御医都束手无策。</p>
这位薛神医不请自来，言说封老将军拯救无数黎民百姓，有大功劳在身，他特来为老将军诊治。</p>
本来没人信呢，结果，嘿，真让他给瞧好了，随即飘然而去。</p>
不过这事传开后，被楚王利用，在坊间大肆传言天人下凡为老将军瞧病，不顾皇上挽留回了天上，狠狠踩了皇帝的疑心病，渐渐没人敢提了。</p>
“这……此前应是回了江南。”统领不确定道。</p>
封月闲半阖这眼，轻声道：“去寻一寻。”</p>
统领心中有了猜测：“是要……医治太子吗？”</p>
封月闲不答话，挥挥袖，让他下去了。</p>
统领茫然地走到外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满头问号。</p>
都盼着太子长命百岁了，自家小姐这是……真要老老实实做太子妃了？</p>
处理好琐事，封月闲通过密道回到东宫。</p>
密道直通往宫外一处皇家别院，这座别院已给了太子，里头是太子手中的暗卫们把守着，密道口只有暗卫统领知晓。</p>
宋翩跹在得知封月闲准备出宫时，毫不犹豫地将密道讯息告知封月闲，并亲自带她下密道，送了百步有余，才回了东宫。</p>
封月闲每每想到这，心头都像有春芽摇曳，发出细细的欢喜的声息。</p>
此前她还觉得宋翩跹可能在花言巧语骗自己出力，但从她无意间救下自己师父，再到后续对自己的信任，以及今日连可以保命的皇宫密辛都随随便便告诉自己——</p>
封月闲眸中的笑意更浓了些，密道出口近在眼前，不知宋翩跹去了养心殿，还是在东宫歇着。</p>
如果是在东宫，少不得是在看书——</p>
封月闲揣度着，刚回到宫中，留守的饮雪立刻来打小报告。</p>
“太子妃，清河郡主入宫了。”</p>
封月闲漫不经心道：</p>
“嗯？”</p>
“太子一听说她来了，即刻就去见她了。”</p>
“！”</p>
封月闲眸光一厉。</p>
宋翩跹趁她不在家，偷吃呢？</p>
怪不得今日好言好语地送自己走，还送了自己百十来步。</p>
原来自己前jio刚走，后jio就去见旁人了——</p>
太子妃立在原地，眸中的星子愈发寒凝。</p>
饮冰瞪了眼饮雪，解释道：</p>
“清河郡主入宫是来瞧大公主的，未来东宫，径自去的明寿宫……”</p>
很好，还是直接冲着宋翩跹去的。</p>
封月闲面容绷得更紧了，活生生摆出了肃杀冷媚的气质。</p>
饮冰都不敢说话了。</p>
她是说错了什么吗？怎么主子脸色更差了？</p>
她小声说完后半句：“……太子许是听见消息，想起许久未去见公主，才去了明寿宫。”</p>
饮冰说完，见主子往外走了两步，又回来，一身要去捉.奸的架势，抬起下颌淡淡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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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本宫梳洗。”</p>
宋翩跹此时正在明寿宫，听清河嘚啵嘚。</p>
原本她准备过两日再回来做次公主，出去溜达一圈，刷刷存在感，没想到清河突然来了。</p>
清河出身不凡，是异姓王之女，同时是原身唯一的手帕交，陪着原身在宫中住过一阵子的。若是闭门不见，就太过违和了。</p>
原身没走过密道，暗卫首领骆辰被她派出去办事，密道四通八达的，她不认识去往明寿宫的密道怎么走，只好从明面上摆着太子仪仗过来了。</p>
来了明寿宫，趁清河还未到明寿宫，随便找了个“太子去紫竹林独自小憩”的理由，把这事圆了过去。</p>
清河眨巴着眼，磕着瓜子道：“……你哥哥怎么就娶了封月闲呢？她那么粗鲁，你哥哥那么文弱，合当配我才是，不然被她玩坏了怎么办？”</p>
宋翩跹一口茶滚在喉咙里，差点被呛到。</p>
“怎会。”</p>
两只年糕并排睡在榻榻米上，能怎么玩坏对方？粘在一起？</p>
“而且，此前是我对她妄断评议，她本人并非如此，是我狭隘了。”宋翩跹大方地代替原身认了错。</p>
清河委屈了。</p>
“她是不粗鲁，可她心黑啊。”</p>
“嗯？”</p>
“你在宫里苟着还没什么，我在宫外被她下黑手整了好几次。”清河大声比比，“我不就是说了她几句坏话吗？瞧她小气的，小气鬼。”</p>
“……”见清河依然活力四射的，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宋翩跹刚要说一句“你那几句话可是传遍了上京”，就听外头轻轻传来声笑。</p>
润如奶酥，轻如鸿羽，听得人耳朵一痒，心底也痒了。</p>
“怎么，郡主入宫，是来告状的不成？”</p>
声音如寒霜溅地，轻扑扑荡起青烟似的雪星子，漫成一片寒雾缭绕，冷而轻媚。</p>
是封月闲的声音，宋翩跹即刻辨认出来。</p>
她回来了？</p>
清河像受了惊的松鼠般跳了起来，宋翩跹也随之站起，转身看过去。</p>
以她此时的身份，是未见过封月闲的。</p>
她露出个笑，屈膝行礼：</p>
“是皇嫂吗？翩跹见过皇嫂。”</p>
封月闲立在明寿宫正殿殿门前，方跨过门槛，立定，抬眸就见宋翩跹。</p>
是恢复女子本身的宋翩跹。</p>
她着缕金百蝶留仙裙，上白下红，端庄而清丽。</p>
梳的是堕马髻，头戴累金嵌珠凤步摇，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金凤口中衔坠的明珠与裙边一齐微荡，如春波暗动。</p>
在晚间，同床共枕的封月闲自是见过宋翩跹原本相貌，她和太子相貌有八分相似，她只觉那时的宋翩跹柔美许多，却不想盛妆后——</p>
或者说，在今日，能一眼让自己陡然失神。</p>
顾盼流转间，勾人魂魄。</p>
她回神，想起两人关系，别开眼道：</p>
“既入宫，还未来瞧过公主。听闻今日郡主入宫，少不得来凑个热闹。”</p>
这一别眼，好巧不巧，落到清河身上。</p>
想起在自己来之前，宋翩跹这副好颜色不止给清河看了多久，封月闲似笑非笑道：</p>
“不过看来，清河许是不想看到本宫罢。”</p>
“怎、怎会。”清河脸上写满言不由衷，回话却很有求生欲。</p>
宫侍此前被太子妃禁了言，现下忙不迭进来伺候，封月闲毫不客气地在紫檀木椅上坐下，悠悠品了品茶。</p>
等心跳平复些，她视线流转回宋翩跹身上：</p>
“方才都说了些什么？”</p>
说你的坏话啊。这题清河很会，但她不敢说。</p>
宋翩跹笑容不变，道：“清河提及了皇兄皇嫂，言语间很是羡慕。”</p>
清河一脸“姐妹牛逼”的表情看向姐妹，宋翩跹竟然能把“我好羡慕封月闲做了你嫂子”美化成这样？</p>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吗？</p>
清河又暗搓搓去看封月闲的神情。</p>
虽然姐妹说的很好听，但以封月闲的心机，她明知自己不太看得上她，肯定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的吧——</p>
接着，清河郡主就看到，对自己一向冷酷无情的封月闲眸中泄出笑意，唇微微弯起。</p>
虽然表情幅度都不大，但眉眼间的愉悦清晰可见，面若桃花，尽是妩媚风情。</p>
“没甚好羡慕的。”太子妃言简意赅道。</p>
可你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啊！你满脸都写满了“是的我很幸福我很快乐快来羡慕我”啊！</p>
清河宛如见了鬼般，看着封月闲。</p>
这还是那个，不管是哪家公子哥试图讨她欢心，都换不来冷美人一个眼神的封月闲？</p>
还是那个，全上京都觉得，她答应嫁进东宫，是因为这样更容易自己做皇帝或垂帘听政的封月闲？</p>
封月闲来了后，清河坐立不安，很快提出先走一步。</p>
宋翩跹直送到明寿宫门前，封月闲不在面前，清河终于没忍住，一把抱住好姐妹的胳膊，凑近，小心翼翼道：</p>
“你要提醒你皇兄，注意身体。”</p>
“嗯？”宋翩跹不明所以。</p>
清河表情凝重：“你看封月闲那样子，像不像吸足了精气的妖精？”</p>
清河表情严肃又担忧：“小心你皇兄被她给榨干了——没你皇兄撑着，你以后就要被这个恶毒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可怕对不对！”</p>
“……”</p>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p>
“留仙裙易皱，堕马鬓交鬤。”——《风怀二百韵》朱彝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