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又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江湛误会了什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太好看的笑容：“江总, 这衣服可就脏了。”</p>
他靠在电梯间的墙上，江湛把西装披上来, 衣服的下摆和袖子蹭在墙板上，按照洁癖的定义, 应该就是脏了。</p>
江湛皱了皱眉，刚想表达一件衣服而已，就听到白衍继续道, “您有洁癖，脏衣服不能再近江总的身, 我就带回去了。”</p>
江湛：“……”</p>
好, 这得寸进尺的本事，看来白衍已经从恐惧中脱离了。</p>
江湛已经习惯了白衍对他的痴迷，虽然要走他的西装已经不在那本《霸总逃妻：我偏要逃》的范畴内, 但他想了想，觉得白衍害怕的时候想要一件心仪之人的衣服睹物思人无可厚非，还是勉强同意了。</p>
白衍拢了拢西装, 把衣领竖起来, 让自己更清晰地闻着香水味儿。</p>
他在年少时期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地向家里人要求, 说他不想作为“商品”出去联姻, 而是想自由自在地生活。</p>
那时候他所有课程的成绩都是优秀, 是家族中最出色的omega。</p>
但他在星际网络上没有姓名。</p>
因为他的家族传统到近乎刻板，认为优秀的omega只需要在幕后贤良淑德就好，哪怕出现在大众眼中，也应该是以温柔、端庄、高雅的某某家族后人、或者某某alpha配偶的身份。</p>
白衍想要的却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随兴而潇洒, 在家族刻板规矩之外的世界肆意嬉闹。</p>
他曾以为他把家里的要求做到最优，就有向家族提要求的资格。</p>
然后他发现他错了。</p>
他第一次提出想要尝试星际旅行时，父亲母亲甚至没有对他进行谆谆教导，冷漠地将他关进了黑屋，只提供必要的食物和水。</p>
关了一个月。</p>
黑暗的环境、狭窄的空间，以及缺少抑制剂之后爆发的身体潮热。</p>
这一个月成了白衍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心理阴影。</p>
白衍几乎回想不起来那一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p>
这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他作为家族眼中“优秀”的omega，只是一件乖巧听话的商品，用来和其他家族联姻用的工具。</p>
所以他向家族低头了。</p>
但低头并不意味着屈服。</p>
他开始比以前更努力，明面上继续扮演乖巧温顺的omega，背地里则开始筹划着离开家族。</p>
……</p>
也许是黑暗的环境唤起了白衍的记忆，白衍难得多回想了一些。</p>
但这次身边多了一个人、鼻息之间嗅到的香水味似乎给了他极大的安心感。</p>
白衍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让自己身体被江湛的西装完全笼罩。</p>
江湛在那边天人交战了半天，忽然向这边凑了凑：“给。”</p>
白衍愣了一下，抬起头。</p>
江湛点了点自己的肩膀，眼光却别向了其他方向：“你不是要靠肩膀？”</p>
在黑暗的电梯间里让人靠肩膀可太不霸总了，江湛也是用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破例这么一回。</p>
白衍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个喜欢脑补的江总又擅自发散了什么东西。</p>
他想了想，还是委婉拒绝：“不用了，江总。”</p>
江湛蹙眉：“我同意了。”</p>
白衍：“……我没同意。”</p>
他们又开始鸡同鸭讲了。</p>
还没等他们再说什么，电梯间外面传来“哐哐”的声音。</p>
随后是喊话声：“江总，江总在吗？”</p>
江湛怔了一下，意识到是保卫处的工作人员，站直身体，走到电梯门门口：“在。”</p>
外面的人松了口气，继续喊道：“江总稍等，我们把门撬开。”</p>
江湛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p>
白衍也向前走了两步，看到江湛脸上的神情，有些疑惑：“江总，怎么了？”</p>
江湛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只是有些奇怪。”</p>
煌星内部有备用电源，正常不还是换用备用电源再启动电梯吗？</p>
外面的人动作非常利索，很快就把电梯门撬开。</p>
电梯刚好停在距离一楼有三十公分高的位置。</p>
撬门的保安热情地伸手，想要扶着江总下来。</p>
江湛没有接收，直接跳了下来，停顿了一下，转身向电梯间伸出手。</p>
保安愣了一下：电梯间里还有人？</p>
披着明显大一号西装的少年从电梯后面走出来，看着江湛矜持伸手的动作，又看看不过三十公分的高度，还是给了江湛这个面子，扶着他的手下来了。</p>
保安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转，刚想说什么，就被一旁的保安主管戳了一下。</p>
保安主管连声道歉：“抱歉江总，是我们工作疏忽，才让人钻了空子。”</p>
白衍拉了一下衣领，听到这句话皱了一下眉：这次电梯停电不是意外？</p>
江湛似乎有所预料，淡淡地道：“调查清楚，结果汇报给我。”</p>
“是，是。”</p>
这个时候方秘书从外面赶来，看到江湛好好地站在那里，顿时松了口气：“江总没事就好。”</p>
有方秘书在，沟通效率立刻提了上去。</p>
白衍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听出了大概内容：电梯的电源部分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在地下二层的停车库附近还有明显的机关损毁。</p>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谋杀。</p>
保安总管冷汗淋漓，低声问：“江总，要报警吗？”</p>
“报吧。”江湛沉了沉脸色，“短短两个月发生两次安全隐患，保安部要好好反省。”</p>
上一次“安全隐患”停电事件的缔造者白衍把脸往衣领里缩了缩，没有说话。</p>
警方来人调查，做人证笔录，又是一通折腾。</p>
江湛本人不愿意在大众面前露面，煌星又是经纪公司，方秘书特意叮嘱警方保护好**。</p>
等折腾完一圈，方秘书喘口气，看向了江湛：“江总，我送你回去？”</p>
江湛看了身边的白衍一眼：“先送白衍。”</p>
方秘书来的时候就注意到白衍披着江湛的衣服，只是事情紧急来不及八卦，现在搞定了，内心的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了起来。</p>
他咳嗽了一声：“先上车吧。”</p>
方秘书问了白衍的住所，驱车先去向白衍的家。</p>
白衍从电梯间出来之后，就从幽闭恐惧的阴影中缓了过来，侧脸打量了一下身边江湛的神情。</p>
江湛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脸上神情隐隐透露出一丝难看。</p>
不像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庆幸，倒带着一点冷漠。</p>
白衍把江湛的西装袖子系在胸口，省的隔一会儿就要提一下。</p>
想着江湛刚才在电梯间送外套的真情，白衍关心了一下这位名义上的金主：“江总，没事吧？”</p>
“没事。”</p>
江湛声音有些冷硬，旋即似乎察觉自己口吻不太好，低声解释了一句，“我在想事情，抱歉。”</p>
白衍挑了挑眉，看江湛似乎心情不佳，没有再打扰。</p>
任何人碰上谋杀估计都不会太高兴。</p>
他之前还想找时间问问江湛用的香水款式的问题，现在还是算了。</p>
……</p>
几天后，警方抓到了嫌疑人。</p>
嫌疑人许某是个赌徒加股民，自称炒星海集团的股票亏了钱，岂不过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谋杀星海集团的总裁。</p>
至于是谁提供给他煌星保安值班换岗的日程安排，许某没有交代，只说自己是喝了酒热血一上就去了，刚巧没碰到保安。</p>
显然许某背后还有人，警方继续调查，却始终找不到线索。</p>
为此江湛把公司保安部好好整顿了一下。</p>
煌星传媒是一家娱乐经纪公司，深夜加班非常常见，夜晚的安保工作不应该有所懈怠。</p>
处理好这件事已经是三天以后。</p>
江湛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好久不见的江渡坐在沙发上，管家站在一旁。</p>
看到江湛回来，江渡站起身，走到江湛面前，面容上流露出明显的愧疚和畏惧。</p>
江湛神色淡然地走进来，将西装交给走上前来的老管家，无视了江渡的存在。</p>
江渡咬了咬牙，低着头跟在江湛身后：“哥，对不起。”</p>
江湛扫了他一眼。</p>
“我不知道他们竟然这么疯。”江渡脸色还有些白，“我以为他们只是想要我安排个岗位捞点钱，想着都是自家人，其实也无妨……”</p>
江湛端起放得刚刚好的温水喝了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点不寒而栗的冷意：“煌星是江家的产业，你和谁是一家人？”</p>
江渡哆嗦了一下，脸色更白了，嗫嚅着道：“对不起。”</p>
“他们想的无非是我死了，江家就会落到你手里。”江湛把茶杯放在白瓷托盘上，慢悠悠地道，“江家在你手里，恐怕很快就不姓江了。”</p>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江渡一点反驳之意都没有。</p>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也不愿意辛辛苦苦去管公司的事。</p>
做个自由自在的纨绔子弟不好么？</p>
出了事就有江湛顶着，他只要享乐就够了。</p>
他和江湛、江浣的关系也很好，从来没有想过置江湛于死地。</p>
想到这里，江渡额头的冷汗一滴滴落下来，几乎想穿回过去痛打一顿那个愚蠢、无知的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