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走路好像没有声音, 于穆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站在了门外。他捏了捏指节，也跟着走了过去。</p>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p>
里面好像有人在翻东西。</p>
洛安轻轻用手指抵开一条缝隙, 听见有两道模糊话音传了出来。</p>
“……里面这么乱，不会没什么好东西了吧？”</p>
“有没有的, 找一下不就知道了！”</p>
于穆不着痕迹看了洛安一眼，就见洛安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做了个口型。</p>
小偷。</p>
于穆点了点头, 拉着洛安后退到了安全楼梯中。</p>
“报警！”</p>
洛安不知道在于穆这里听了多少次报警，好像在他这里没什么是警察解决不了的事情。</p>
但目前这个情况，他们两个正面进去也不太好。</p>
年底乱的很，有钱的在享受成功，没钱的在想办法“变有钱”，谁知道里面是不是什么只要钱不要命的东西。</p>
于穆这次终于毫无阻碍的拨通了警局的电话, 一番快速解释后才放下手机：“十分钟，马上就会过来！”</p>
洛安嗯了一声, 不知道想到什么也摸出手机，先是发了一条抱歉大哭的表情, 然后才将定位给谢时殷发了过去。</p>
回云境肯定是赶不及了, 还是得和谢时殷说一声, 免得他着急。</p>
但洛安没想到, 那个表情还在转圈, 后面的定位就已经是红色的感叹号了。</p>
于穆见洛安表情不太好, 低声问道：“怎么了？里面有什么贵重物件吗？”</p>
洛安摇头：“没有, 是我给我哥的消息发不出去了！”</p>
于穆扫了一眼，就见洛安的对话框上是三个字。</p>
谢哥哥。</p>
那个男人姓谢？</p>
于穆跑神了一瞬，脑海中蓦的绷紧了一下, 又好像被强行置换了脑回路。</p>
“……会不会是安全楼梯里没有网？”</p>
洛安只能试着往出走了走，又重新发了好几条，无一例外全是发送失败。</p>
谢时殷的手机从来就没有失联过！</p>
提前出差……暴雪天气……谢时殷不耐冷他是知道的，难道是在酒店睡着了？</p>
洛安有些急，正准备退回黑暗的楼梯中另寻办法，脑袋顶上的灯突然一下就亮了。</p>
年久失修的灯原来并不是坏了，而是接触不良。</p>
于穆伸手，对洛安道：“别着急洛洛，警察马上就过来了，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就算出来也会在小区口堵个正着！”</p>
洛安不知该如何说，正打算转身，侧前方的门就被推开了。</p>
一个人声骂骂咧咧。</p>
“要不是看到照片我差点就忘了！我们怎么来的是这家！真晦气，这里面住的人邪门的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赶紧走——”</p>
洛安滞在原地，和出来的人撞了个正面。</p>
那人瘦的厉害，眼底下是青色的黑眼圈，一脑袋头发半长不短，额角是一道横过去的疤痕，看见灯光闪烁下的洛安就好像看见了鬼一样。</p>
略微眼熟的外貌，让洛安瞬间回忆到了一个画面。</p>
几个脸色不情愿的大人拉着自家的孩子，就在这扇门的后面，还有警察，来和他对峙他们怎么受的伤，到底谁的错。</p>
洛安瞳孔收缩了一下，将对面人惊恐的表情尽收眼底，又将一些不易察觉的细节对上了号。</p>
……这不就是，当初堵他反倒自己受伤的男孩吗？额角的疤都一模一样。</p>
小时候是个小混混，长大后竟然变成了入室偷窃的盗贼，还偷到了他家里来了。</p>
于穆见状况不对劲，从黑暗中探了个头出来，一看见门口呆愣的人，脱口就骂了句草。</p>
那人也眼睛睁大，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哪条脑回路出了问题，从里面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p>
于穆：“……这可是九楼！他们就算关上还能从楼上跳下去不成？？”</p>
洛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分钟了，小区外连警笛的声音都没有，倒是风声愈发大了起来，看起来晚上又有一场雪。</p>
于穆见洛安往前走了两步，连忙拉住他道：“洛安！”</p>
洛安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缓缓的插.进锁孔：“是熟人，他认识我，也很讨厌我。”</p>
他不是人，是龙，谢时殷说的很清楚。</p>
所以当初被围堵的反向伤害，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并非他模模糊糊应激状态下的记忆。</p>
洛安在刚才看见对方脸的刹那，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p>
里面的人，也许好不容易说了一次实话，还被所有人都当做了谎言，他不但知道当时的事情，一定也狠狠的记了很多年。</p>
“被关在里面知道跑不了，我看他们状态不对劲，可能因为看不惯我会——”</p>
“砰！”杂物落地的声音传来。</p>
于穆帮着洛安一把拉开门，就见两人一边神色惊慌一边手里还拿着长长的木棍，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摸出来的。</p>
刚才擦得干干净净的相框被砸落，摔了一地的玻璃碎渣。</p>
洛安低头看了看，又缓缓抬头。</p>
楼梯间忽的吹了一阵风，大门猛地被关上，发出一声回荡的巨响。</p>
对面的人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可见对洛安当年的心理阴影之深。</p>
于穆也回过了神来，看不速之客的眼神越来越奇怪。</p>
“等等，你们怎么看着这么眼熟？”</p>
洛安：“居然还有一个……于穆，你还记得曾经在我家，有家长，警察，受伤同学来的那次。”</p>
于穆当然记得，一群人乌泱泱的上门，灰溜溜的离开，这会一经提醒，再一看面相，瞬间就回想了起来。</p>
原来是那两个被“反杀”的倒霉蛋！</p>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刚才关门的人就开了口。</p>
“草。”</p>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和警察说了！我的脚都没有挨上你！我他妈就当场骨折！从脚趾到膝盖粉碎性骨折！这么多年我一直记得，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他们宁愿相信我是揣在了墙上！”</p>
“神他妈揣在了墙上！我又不是瞎子！”丁恺怒声道：“梁乔！你看他是不是洛安！那个小怪物！”</p>
梁乔眼神晦暗，看向于穆和洛安的神色都带着一些积压了多年的不平情绪，他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p>
“是他。”</p>
这个小区快要拆迁，来往搬家乱的很，他们准备在年底趁乱下手，于是找准下雪天摸黑上了一栋楼，根本没有走电梯。</p>
结果好不容易遇见这一层地上掉着封条，门口还有堆一看就没人住的宣传单，楼道的灯又他妈不亮，谁知道他们又进了901！</p>
“我就说这家怎么会有封条，原来封的是你家啊。”梁乔慢悠悠道。</p>
他年纪不大，腰背却佝偻着，一双眼睛拉了红血丝，看了一眼于穆，又落在了一身整洁名牌的洛安身上。</p>
“以前不是没钱上交吗？怎么着，现在这一身衣服几万块，小学霸去哪发财了？”</p>
于穆开口就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p>
丁凯比梁乔还阴沉，两个人早就辍学，这些年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了一身社会上的习气，骂完将洛安收拾好的一叠资料拿起。</p>
“出生证明，身份证，获奖证书，休学证明……”</p>
洛安余光看了一眼于穆，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对面人那一番诡异的怒骂一样，满脸只有对他的维护神色。</p>
洛安收回视线，开口的音色带着一丝压制：“把我的东西放下。”</p>
“放下？”丁凯抬起眼睛，“我在医院住了半年，差点他妈直接变成残废，就因为你！”</p>
于穆冷声道：“你变成残废和洛安有什么关系？施暴者居然还有脸反咬一口，这么多年了只长个子不长脑子，里面装的都是垃圾吗？”</p>
空气安静了一瞬，被骤然响起的警笛声打破。</p>
姗姗来迟的警车，划破了这片安静的黑夜。</p>
走前关好的窗户此时也大开着，大片的雪花飘了进来，带着被警笛营造的紧张气氛。</p>
“垃圾？对，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少爷干净。”梁乔突然抬起木棍：“哦……还报了警，乖学生就是不一样，找警察找的比谁都快，好啊，我是打不过，咱们这次就让警察再看看，到底他妈是谁在撒谎！”</p>
洛安察觉不对，破空声已经传了过来，于穆突然将洛安往身后一拉，顺手摸了沙发上一个抱枕将飞过来的木棍弹了出去。</p>
“于穆！别上当！”洛安急声道。</p>
警车好像停在了楼下，梁乔已经拎着棍子冲了上来，于穆突然看了洛安一眼，却猛地发现洛安从额角到颈侧，都闪着粼粼的银蓝色暗光。</p>
他晃神了一瞬，被洛安直接扯住往一边躲了过去。</p>
从窗户吹进来的冷风迷了他的眼睛，他恍惚间看到丁凯捏着那沓重要的资料，走到窗边想要伸出去扔掉，却好像被冻住了手脚。</p>
而另一个人靠近洛安的瞬间，棍子就折成了两半。</p>
诡异的场面一时间镇住了所有人。</p>
梁乔眼神却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怕到极致反倒硬起了胆气：“你看看他……你是于家的小少爷吧，不是以前就喜欢跟在洛安身后吗？啊？……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好朋友，到底他妈是不是人！”</p>
于穆心内剧烈震动，面色却不变，下一瞬伸脚就将梁乔踹飞了出去。</p>
他回身，将洛安白色大衣后的帽子扣了起来，一只手紧紧的捏了捏洛安的肩膀。</p>
少年仅余一丝尖俏的下巴和一个紧抿的唇瓣，银蓝色的龙鳞点缀在他看不清神色的眼底，宛若最神秘完美的生命。</p>
门外传来警察的敲门声，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了敲打。</p>
“开门！是不是901住户报警了！”</p>
于穆深吸了一口气，将洛安狠狠往后一藏，几步跨过白色尘布掩盖的沙发，揪上了丁凯的领口，一只手夺过去，想要将那叠重要的资料抢回来。</p>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逼到了急处，丁凯的劲突然变大，趁着于穆抢东西将他撞在了大开的窗口。</p>
没有防盗窗的九楼，这个视角简直堪称恐怖。</p>
风雪吹过来，于穆缩了缩瞳孔，正准备拎起拳头，就有一双细瘦微凉的手将他的指节紧紧包住。</p>
梁乔不知何时被甩在了背后，神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猎物。</p>
警察在外面开始撬锁，锁都坏了，门还打不开，隔壁的老太太听见声响出了门道：“哎呀你们大周末的搞什么啊，对面这孩子都失踪很长时间了，里面没人！”</p>
警察：“失踪了？？”</p>
那是谁报的警？</p>
一门之隔。</p>
雪花吹落窗边，被扣上白色兜帽的少年一手拽住了于穆，一手将丁凯从窗边拉回，双方全然调换了位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