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昀狠狠地闭上眼。</p>
他从郭城赶回来，两日一夜未眠，眼底一片青黑，如今却无一丝疲乏，心中不知是慌乱还是心疼。</p>
周韫身上扎了很多银针，细针轻晃着，晃得傅昀一阵眼疼。</p>
他哑着声，听着太医不断的吩咐，只低头，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p>
一阵心酸和疼惜毫无征兆地冒上来。</p>
她脸色好白。</p>
眉眼间似皆透着些疲乏。</p>
贵妃去世，她本就伤心，拖着沉重的身子，每日跪上许久。</p>
既伤心于贵妃，又担心自己的身子。</p>
日日紧绷着心神，如何能不疲乏？</p>
他离京前，尚还在她眉眼间看见些许青涩，如今似也渐渐褪去。</p>
他答应过贵妃，会护着她，宠着她，叫她一世舒坦。</p>
可他似乎什么都没做到。</p>
傅昀深深呼出一口气，似想将胸口的沉闷皆吐出去，却如何也得不到疏解。</p>
殿外，杨公公走进来，脸色稍有不好，觑向了后妃所在之处一眼，躬身说：</p>
“皇上，奴才查到雎椒殿一叫晴苏的宫人身上，就断了线索。”</p>
圣上皱眉：“断了？”</p>
杨公公埋头：“那叫晴苏的宫人，刚被发现自刎在房间了。”</p>
这不过是最常见的杀人灭口的手段。</p>
其余人皆心知，是以，这话一说出口，圣上脸色就沉了下来。</p>
“朕不信，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就是将整个后宫和长安城翻过来，也要查出凶手！”</p>
话音甫落，杨公公心中倏地一惊。</p>
不止是他，就连傅巯也稍稍抬头，朝圣上看了一眼。</p>
搜查整个后宫无甚。</p>
毕竟周韫是在宫中出的事。</p>
但搜查整个长安城，这工程未免太大了些。</p>
可圣上话已说出，谁也不敢反驳。</p>
此时反驳，岂不是代表心虚？</p>
谁叫这段时间，但凡长安城诰命夫人皆常进出雎椒殿。</p>
杨公公低了低头，才说：</p>
“奴才在那宫人房间，找到一件东西，还请皇上过目。”</p>
说罢，他身后的宫人忙将那物件呈上来。</p>
小太监手上捧着一金簪，甚为精贵，但除了金簪边上血玉珠外，似也和其余金簪没甚不同。</p>
可，就是这一抹不同的血玉珠，叫在场的几人顿时脸色生变。</p>
静嫔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傅巯眸色暗了一瞬。</p>
圣上看似平静，却甚寒视线落在静嫔身上。</p>
静嫔身边的后妃忙退开，独留了静嫔一人。</p>
静嫔也不过慌乱了一瞬间，就平静下来，上前跪在圣上面前，拧眉，不慌不乱地说：</p>
“皇上明鉴，嫔妾和贤王侧妃素来无冤无仇，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对付她？”</p>
她一无子嗣，即使周韫诞下皇长孙，对她也没什么影响。</p>
她二有恩宠，和贵妃、和周韫素来皆无仇怨，没必要对付周韫。</p>
即使要害人，也要讲究动机。</p>
她毫无动机，为何要害周韫？</p>
是以，静嫔仰着头，平静地看向圣上，只稍稍拧眉，似没想到自己会被牵扯进这件事情来。</p>
茯苓没给她机会辩解，只上前问了一句：</p>
“敢问静嫔主子，你的这金簪如何会出现雎椒殿内？”</p>
血玉珠素来难得。</p>
当时静嫔戴了这支金簪出现，惹得宫中妃嫔讨论了许久。</p>
静嫔凝眸看了她一眼，茯苓面不改色，静嫔顿了顿，只敛下眸眼，说：</p>
“嫔妾不知。”</p>
茯苓气笑了：</p>
“一句不知，就可洗脱嫌疑了？”</p>
这句话，她有些放肆了，终归倒底，静嫔是主子，而她是奴才。</p>
可在场的人没心思顾及这些。</p>
静嫔袖子中的手悄悄捏紧，心中些许不安。</p>
她又不是傻，会掺和进这件事中。</p>
但她的金簪，为何出现在雎椒殿？</p>
静嫔顶着圣上幽暗的视线，心中知晓，她若是解释不清楚，今日必讨不得好。</p>
她不着痕迹地朝傅巯看去，却见傅巯只稍摇了摇头。</p>
下一刻就听圣上看似平静的一句：“查秀安宫。”</p>
秀安宫，静嫔所在的宫殿。</p>
静嫔心下顿时沉入谷底。</p>
她平日极为看重的金簪都能不知不觉地出现在雎椒殿。</p>
那她的秀安宫又岂会安全？</p>
这个道理，静嫔知晓，傅巯自然也知晓。</p>
他心中不禁挑了挑眉，难得生了一分好奇。</p>
是何人出的手？</p>
香炉是他使人放在雎椒殿偏殿的，这点他十分清楚。</p>
他既亲自出手，也绝不会留下痕迹。</p>
那会是谁？</p>
反应这般速度，短短时间内，竟安排了这么多？</p>
既出手对付静嫔，可是已经知晓静嫔是他人？</p>
傅巯轻飘飘地扫了眼强装镇定的静嫔，知晓，这颗棋子是毁了。</p>
纵使是他，也不可能在这时出手救下她。</p>
这般好用的人可是不多了。</p>
傅巯心中叹了一声可惜，遂后，他平静地收回了视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