蔿贾被委以重任,斗般倒没有特别难过。一来,庄王要削弱若敖氏,他早有心理准备;二来,反正早来晚来都要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好他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照样做他的令尹,有什么不好?
“难得大哥想得开。”说到最近发生的事,斗椒十分不快。“自从出了个什么“求败”招数之后,潘尪升任左司马。现在军中大小事务都要亲自过问,什么招募新兵,如何操练等等。还有那卢氏父子,父亲倒也罢了,加官晋爵,都是虚名。他守着他的庐地,安享晚年便可。”
“偏偏他那年轻气盛的儿子,调到郢都之后,简直是众星捧月。大王给他一支人马,吩咐他,摸索什么新战法。现在是隔三岔五的单独召见,相谈甚欢。军中的年轻一代,个个对他佩服得不得了。恨不得都投入他麾下,跟着他前途无量。”
对潘氏和卢氏的重用,意在从年轻的士兵开始扩散影响。新兵都追随他们二人,自然都愿意听命于他们,支持他们。日长月久,必定会凝聚成一股势力。
军中的提拔没有文官的提拔透明,基本全靠自上而下的举荐。派系、人脉、功绩,共同决定个人的升迁。从前,全是若敖氏一手把持。如果多加一派,必定会分散权力,进而达到平衡,威胁不到王权。
“这也是分散臣权,解除王室威胁的办法。你别忘了,当今的大王,曾经身受斗氏之乱差点丢掉性命。如此着急的出手,也是情有可原。”斗般比斗椒老成,他的为人也受其父——一代贤相子文,影响颇深。他看待问题比较冷静客观,对大势也看得比较清楚。
“明知道情有可原,可是事到临头,仍然不是滋味。”在自家兄弟面前,斗椒是有话直说。“想想我们家族,一共出了十位令尹。在楚国历史上绝对是空前绝后,无人能望项背。如果到了我们手上就日薄西山,怎么也不甘心啊。”
“不甘心也要学着放手。盛极而衰是天地运行法则,无人能违抗。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激流勇退才是明智之举。”斗般害怕这个莽撞的弟弟搞事情,叮嘱再三,不厌其烦。
“好吧,我就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到底要折腾成什么样。现阶段,我就如堂哥所言,忍耐,忍耐。”斗椒的内心,以身为若敖氏的一员骄傲自豪,以发扬家族的荣耀为使命。他对自己的期待非常之高,他不能承受家族的光环在自己手上隐没。他更不能想像,要被普通贵族取而代之。但是目,前还未危及到核心,他选择暂且忍耐。
“听说苏从被大王派出去,说是要招罗天下饱学之士给大王讲治国之道。不知用意何在?”斗椒是个粗人,只爱耍枪弄棍。舞文弄墨之事向来不屑,更不懂。
“大王是想,将来要收服中原小国,多懂些中原文化,方便与他们融合更快,交流更顺畅。再者,对楚国经济文化发展也有益处。”庄王曾跟斗般提过,所以斗般非常了解。
“听说前几日,还请了个叫詹何的,说了一堆有用没用似是而非的话。大王听后,倒是赞不绝口。”说完,斗椒摇头冷笑。
这个弟弟,对得道之人竟轻视至此,斗般真是无奈。“说得很有道理,并非你所说的如此不堪。”
二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庄王问詹何:“如何治国?”
詹何答曰:“臣只知治身,不明于治国也。”
庄王曰:“寡人得奉宗庙社稷,愿学以守之。”
詹何答曰:“臣未尝闻身治而国乱者也,也未尝闻身乱而国治者也。故本在于身,修好身为根本,其余为末。”
庄王曰:“善,寡人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