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烟云笼河关(八)(1 / 2)

只是,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杨言,其实还藏着一个秘密。

原来,为了家族联姻,杨言竟然早在出生时,就被当做交易品,预订给了呼延一族。

而杨言的未婚夫,则是呼延合。

呼延合亲眼目睹了,在河洛天子会上,上官雄等人的精彩表现,更是看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女人,与上官雄是亲密无间。

诚然,呼延合早就心有所属,且有妻室。

当时的上官雄,不过二十岁的少年郎,呼延合,已经是而立之年,两人相差十岁左右,算是同一个世代的人,只是可惜,就算让呼延合年轻个十岁,也只是充当背景板罢了。

事实上,呼延合并不弱,他所继承的呼风之扇,可以称之为百年之内,名列前茅的品质,天赋资质也是当时的中等偏上,之所以没有能够打出一番名头,除了呼风之扇,并不适合正面战斗以外,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在于,从一开始,他就无心纷争。

这个故事,要从呼延合十岁诞辰开始说起。

彼时,呼延一族,姑且还是晋城内部的忠臣良将,西北三重关,也并没有尽归呼延合。

严格意义上来说,呼延合的父亲,祖父,都是类似于韩家军的存在,名义上,是晋王的员工,本质上,是加盟的会员。

正如同当年,汉末群雄纷争,斯鸠和荀令君所组成的北魏双峰体系一样。

晋王的个人能力,并不出众,却是天生适合当统治者的类型,最棒的老板,就是甩手掌柜,因为轻松,舒服,没有烦心事,还可以多活几年。

然而,一旦产生了这种想法,就必死无疑。

初代晋王在时,庙堂姑且还是比较稳定,可惜,晋王的待机时间,似乎是短了那么一点点,没有熬死那些,所谓的忠臣良将。

庙堂上,先后有很多家族的代表人,得到了周遭几大家族的支持,挟诸侯王以令庙堂。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十年,直到上官雄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局势。

因为河洛天子会的外部压力,晋城内部,不得不做出调整,一些墙头草,被如同是割韭菜一般的,尽数铲除。

可惜,韭菜这个东西,吹风一吹,便又生长出来了,还没有到来年开春,新一批的墙头草,被扶正于庙堂的左右两侧。

其实,这些人存在的作用,也就是喊喊口号,响应一下号召,有大手子在前面,呼风唤雨,吃香喝辣,他们也能跟着喝点汤,偶尔,还能改善一下伙食,弄点肉吃一吃。

可惜,这场内斗的最终受益者,除了庙堂权臣,以及他们的走狗以外,两个家族,也借此独立。

人说是外来的拳头,比不过内在的唇舌。

唇枪舌剑下,呼延合,潘分,都妥协了,自知羽翼尚未丰满,所以不得不向庙堂权臣妥协。

两份密信,快马加鞭,送往东南,西北两个方向。

当潘分受到密信时,他知道,先祖所积累的能量,或许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爆发,而是应该再等一等,至少,在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忍耐。

此时的潘分还不知道,在几十年后,一个男婴,出生在天水成纪。

再后来,这个男婴逐渐成长为一方豪杰,最终,统一了天下,完成了万年来,不曾有过的壮举。

如果说,祖龙是带着未竟的事业,离开了历史的舞台,那么这个男婴,便是承继了祖龙的大业,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成纪。

承继。

有些时候,作者真的觉得,汉字虽然复杂,却寄托了华族人内心深处,那含蓄的浪漫。·

如果说,潘分是在收到了密信后,暂时放弃了入主庙堂的计划,那么呼延合在收到密信的同时,也遇到了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人。

因为妻子体质不行,在生下双胞胎后,没有多久,便去世了,这对呼延合来说,是一件足以毁天灭地的事,丧妻之痛,对于一个情深义重的丈夫而言,宛若晴天霹雳。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妻子刚刚去世,呼延合的父亲,当时的族长,便因为年老气衰,也离开了历史的舞台,如此,呼延合不仅仅要承办父亲和妻子的葬礼,更要第一时间,赶到家族议会的小黑屋里,快速的继承父亲所留下的族长之位。

迟则生变!

看过前文的读者都知道,呼延一族和潘氏一族,都是源自于风氏一族的某个分流,换而言之,他们虽然没有继承风氏一族的强大异能,却各自衍生出了谋生,谋发展的手段,更是完美继承了风氏一族的内斗基因。

如此,若是当初,呼延合一蹶不振,群龙无首,家族内部,不知道又要引发多少灾难。

事实上,妻子的死,让呼延合绝了爱情,他始终认为,接下来对自己好的女人,都是贪图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而并非源自真心。

依稀记得,呼延合的妻子柳氏,算是一个传统的童养媳。

十岁诞辰那天,家族内部都来恭贺,十里八乡的百姓们,也都纷纷道喜。

其实大家心里面都清楚,百姓们来,只是为了蹭吃蹭喝,呼延一族的目的,只是为了把排场弄大一点。

虽然呼延合的天赋并非当代人的顶尖,却在家族内部,有着非常不同一般的实力。

七八岁时,便可以凭借一招凤舞朝天阙,儿童版,轻松击败二十岁的小叔叔。

那是,小叔叔脸上挂不住,便自此结下了梁子,不过,这对于一个家族天才而言,似乎毫无意义,怨恨也好,仇恨也罢,都必须要拥有对应的实力,才得以施行。

反之,若是心怀恨意的报复,并没有具备对应的实力,那么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是,十年报仇这个说法,和是否君子,其实并没有直接关联。

君子报仇,可以十年不晚,甚至一辈子不晚。

但是等了十年才报仇的,未必是君子。

“今天的事,大家都懂,老三死了,我们这些老鬼,也活不了几年,不如把族长的位置,留给后生晚辈,如何?”

“我没有意见。”

“我也没有。”

“二叔说什么,我照做。”

“我看,不如让二叔来决定?”

“让十三叔来决定也可以,我们小辈,和十三叔平日里来往最密切,十三叔和我们也没有太大的代沟,由十三叔来选一个,最是合适。”

看着家族内部,祖辈,父辈,同辈的族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虽然说各抒己见,是一种公平公正的选举方式,可最终还是要一个人站出来拍板,如此,便要伤了和气,万万不可。

呼延合心里面这样想着,与其让族人因为选举族长的事而争论不休,甚至大打出手,这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更是有违了父亲当初的宗旨。

“杀一儆百!”

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人,出现在了呼延合面前。

那一日,长老会议刚刚结束,呼延合拖着非常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府邸,第一件事,就是来到父亲的牌位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全然不顾自己作为家族顶梁柱的形象。

家丁,女仆们,都纷纷识相,走远了,但是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呼延合此刻的身心,已经是快到逼近,临界点了,一旦突破临界点,便是只能用支离破碎来形容。

“父亲在世时,家族内部,未曾有过如此分裂,族人们表面上,推崇贤者为族长,可是暗地里,却是各自站队,想要通过自己的那一票,选出自己支持的族长,如此,在自己所在的一派,逐渐状大后,便可以分到更多的好处。”

“这种事,原本就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只是,这天下方乱,如果家族内部再出现什么矛盾和冲突,其他势力,就会伺机而动,到时候,内外皆敌,呼延一族,很有可能因此灭族。”

一想到这里,呼延合忍不住流泪,只是,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知道他是打算默默流泪,或是真的泣不成声。

至少,他的这一举动,宣告着内心深处的脆弱。

红面男的一番劝导,让呼延合产生了一个罪恶的想法,别人内斗,就被允许,自己内斗,凭什么不行?

于是,呼延合把针对的点,放在了自己的小叔叔身上,就是那位,被众人称之为十三叔的男人。

说起来也不奇怪,其实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在生孩子方面,都是非常厉害的,除了一些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夫妻以外,大多数的夫妻,都有挺多子女的,当然,重点不在于子女的数量,而是在于质量,但是在注重质量之前,应该先确认,父母自身是否有能力抚养那么多的子女。

这,才是重中之重。

有的时候,呼延合会觉得,这种家族繁衍的方式,固然可以提升数量,但是人并不是工具,也不是收藏品,既然如此,何必要以量变引起质变?

子女的天赋高低,不应该成为父母偏爱与否的准则。

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不应该有偏爱和轻视,只是,爱的方式和教育的方法,有所不同罢了。

仔细想来,呼延合算不算是那种,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中的贵公子,结果只是参加了一场河洛天子会,就被技惊四座的上官雄,直接给一波按死了。

“呼延合比之上官雄,毫无可比性,一百个呼延合捆在一起,都未必能比得过上官雄。”

这大概是最难听的风凉话了,还是当着呼延合的面,对着上官雄说的,如此恶心的话语,竟然还是从呼延合的十三叔口中所说,这让上官雄这种钢铁直男,都有种明显的尴尬。

只是,说出这种话,本质上并不是为了吹捧上官雄,而是单纯的为了贬低呼延合,毕竟,内斗的核心,就是让族人自卑。

不过,这其实只是一个导火索。

真正让呼延合决定要制裁一下十三叔的点,还是因为这一次族长选举。

世人只知道,呼延合继承了父亲的族长之位,却没有人知道,在这子承父业背后,不仅仅有红面男作为推手,更是把十三叔当做了献祭。

那一夜,十三叔还在温柔乡里缠绵,红面男便是直接一拳,来了一个透心凉。

第二天早上,十三叔被发现,死在床上,那一群被打昏迷的侍女,则是被当做杀人凶手,就地正法,不会有人知道,十三叔的死,以及那些侍女的冤屈,竟然是因为呼延合的一时之差。

诚然,呼延合在听闻十三叔的死讯后,心里面多多少少有点难受,毕竟是同族人,就算先前,有过天大的矛盾,这一死,也应该解开心结了。

眼看着杀鸡儆猴,已经有所成效,红面男也开始了下一步,他真正的目的,也就此暴露。

其实,戴着什么面具,完全无所谓,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面具,只要公孙绍心里想,就可以改换,一个普通的工匠,尚且可以行易容之术,更不用说一个爱学习,爱读书的文化人了。

“起步晚,从来不是问题。”

“这个世界上,十几岁,二十岁就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人,不在少数,古往今来,更是比比皆是,然而,真正的赢家,从来不是赢在起跑线上,而是在临近终点线时,依然可以做到勇往直前。”

“呼延一族,源自于风氏一族的分流,自成一派,以百变兵人为自身之本,家族之中,千人千面,力和心不齐,难免偏安一隅,被权臣所制。”

“诚然,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但是,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成为天才,又当如何?”

一番话,直接说进了呼延合的内心深处,那灵魂领域中,宛若天籁一般,触动心弦。

是啊,三十年来到人生,一直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长大,没有吃过苦,没有吃过瘪,更没有见识过外面的天地有多么广阔,甚至连家族内部的阴暗,尔虞我诈,都没有意识到。

河洛天子会,削去了呼延合的天真和稚嫩。

妻子,父亲的相继离世,让这个一直长不大,甚至偶尔会在妻子面前撒娇的小男生,被迫长大了,

那一日,他在父亲的牌位前,内心非常的纠结,他不知道,十三叔,是否应该杀,但是,这个问题的本质,已经不是是否该杀,而是应该考虑,杀了十三叔,是否真的可以带来短暂的安稳,至少,维持家族内部的权力稳定,那么杀一儆百,便是合理。

冰冷的尸体,带来的是重燃导火索的契机。

十三叔还没有下葬,呼延合就来了一招先发制人,邀请家族内部的长老,前来开会,但是,他在邀请帖上的署名,用的是族长,呼延合,邀请帖的起头语,也是一个字。

令!

在会议上,原本应该提前坐好,等待人员到齐的呼延合,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然而,在场众人,都不敢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抱怨,比如说。

“这个臭小子,真的是越来越不上道了。”

“竟然敢让长辈们,等那么久,待他来,定要训他一顿。”

说是这样说,小黑屋外面的禁军,已经被呼延合彻底掌握了,就在暗杀十三叔的那一夜,呼延合马不停蹄的,环绕了三个军营,把这些禁军都调了出来。

那时的呼延合才知道,父亲死前所留下的遗嘱,原来早就被一群长老给拦截了,他们隐瞒了事实的真相,除了父亲所说,丧事从简以外,几乎所有细节,都被他们一手掌握。

原本应该直接传承给呼延合的族长之位,被一拖再拖,长老们给出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

有人认为呼延合年纪轻轻,不懂得权衡之术,也有人认为呼延一族,因为族长可以一家独大,无条件拍板定规矩,因此,需要一个契机来作为改革的先例。

更有甚者,就是为了针对呼延合,所以在发表意见的时候,故意不让呼延合上位,就是单单吊着呼延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正式成为族长之前,听不完的流言蜚语,难听到要命的诋毁都冒出来了,其中更是不乏一些带有人体器官和家族亲属的脏话。

“你们呼延一族的人,真是奇怪,你十三叔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说你父亲的缺点,都传承给了你,但是他忘记了,你的父亲,就是他三哥,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等于是在骂自己。”

“还有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杂种,这一下,直接把整个呼延家族的人都给骂了一遍,说实话,骂人的,我见过不少,但是疯起来连自己都骂的,我是没有想到的。”

其实,就算红面男不挑拨离间,呼延合也准备做点大事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三十岁了,而立之年,就应该有所担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是以一人之命,换来一个家族的安宁,这个交易,稳赚不赔!

说是这样说,若是呼延合真的有这般觉悟,他何必牺牲十三叔的生命,若是他真的伟大,为何不自我了断,留下一片净土,给这些沉浸在权力中的族人,享受所谓的无所不能的快感。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呼延合的内心深处,也住着一个公孙绍。

牺牲别人的生命,成就自己的大业,这原本是一种野心的体现,可是,有一类人,总是喜欢自我安慰,流泪,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做了坏事,就要承认,犯了错误,就要挨打。

除非,坏人就是判罪者,罪人,就是仲裁者。

那一夜,呼延合调来了万马千军,逼迫着长老们,过来开会,莫名其妙,邀请。

其实,好坏之分,善恶之别,在人的欲望面前,都是要让步的,亲情,友情,昔日的恩泽,都抛之脑后,为的,仅仅只是眼前的利益。

没有办法,在自己占尽优势的时候,如果不赶尽杀绝,便会留下不稳定因素,这个不稳定因素,便是俗称的后患。

事实上,在九州人看来,后患无穷,几乎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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