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谦大笑道:“你所指的救我等性命,原来是指这个?”</p>
狄寺丞深吐一口气,刚才听闻宰相公子说要救他性命,还以为之前帮人擅改罪行之事被邢相发现。</p>
他再次恢复刚正之态,将五本厚厚的黄皮卷宗扔到邢东面前,厉声喝道:“这里有岳家七十八人的证词,包括家丁、炊妇、匠人、管事一干人等,没有一人指认当家之人乃是桑图,杀人盗宝,经办天工农资的人,就是岳飞无误!”</p>
“不错!岳飞更是在匠神遗迹里被当场抓获,再加上堂下这些物证,仅凭几句狡辩,如何脱罪?”迟中丞附和道:“你说桑图是凶手,可有证据?”</p>
何谦神情更加阴寒,两个眼珠子晃个不停,若有与他相熟之人见到,便知他又开始动起了坏水。</p>
此人平日里虽然盛气凌人,但那是面对下属和百姓,可要论溜须拍马,吹捧逢迎,朝廷上下若是他当第二,没人敢称第一。</p>
如今圣通太后把控朝堂,只手遮天,何谦这般“识时务”的“俊杰”,哪能不懂站队。</p>
“本以为可以凭借此案收割一波名望,成为晋升御官的铺路石,哪知道还有更大的鱼儿自投罗网!”他暗自激动,“太后正愁吃不住刑相,若是我拿住了相爷的儿子以做要挟,还怕邢相不乖乖就范?”</p>
计定之后,他冷哼道:“邢东,今日你若证明不了桑图是杀害任极的凶手,则是犯了擅闯公堂、殴打衙役、恐吓朝廷命官还有捏造事实四项重罪,加在一起,两个头也不够你砍!”</p>
心中却暗道,桑图和任极都是死人,这死无对证之事,即便桑图真是凶手,又如何证明?他一拍惊堂木,山羊胡翘得更高,暗畴这相府公子定然逃不出魔爪。</p>
邢东闻言,心里也紧张起来。</p>
何谦能想到的,他自然早已清楚。关于桑图杀人的所有的推断看起来完全合乎逻辑,可唯一缺少的便是实证!</p>
此时他也有些后悔,方才闯入公堂,确实过于冲动,若救不下岳飞,反倒让自己锒铛入狱,之后便更没有翻案的可能!</p>
但越是关键时刻,他越是冷静。</p>
既然没有证据,那便必须通过其他方法扭转局面!</p>
邢东不禁想起在穿越之前,许多蒙受冤屈和不公的人,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比如程序繁琐,耗时冗长,或者是人为的干扰,找不到一个快捷有效的申诉渠道,便通过在网上发帖等方式获得大众的支持,最终凭借舆论的影响快速解决难题。</p>
“古人曾言,‘众口销金,愆言不验’,只要能赢得所有人的相信,即便不能马上翻盘,那也可以让此案朝着另一个方向去调查!”邢东看了一眼堂外和王初音等人吵闹不休的人群,心中顿时有了主意。</p>
他从报时官手中夺过一口铜锣,两步冲到门口,使劲的敲了起来,“众位安静,请听我一言!”</p>
锣声响亮,盖过所有的声响,眼见是之前带他们闯入公堂的少年,百姓们面面相顾,安静下来。</p>
何谦与左右二人相视一看,当即怒道:“邢东,我让你拿出证据,你跑外面咋呼作何!”</p>
迟御史抚须,冷笑道:“莫不是,你根本就拿不出什么证据?”</p>
“证据,就在岳家庄的桑图故居之中!”</p>
邢东不得不死马当作活马医,硬着头皮道:“不过,本案还要从当日御匠监里发生匠祭堂失窃之事说起…”</p>
衙堂内外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邢东的声音绕梁回荡。</p>
王初音听得入神,与堂中的其他人不同,邢东剖析案情的本事,她已不是第一次见。当初在怡红楼外,正是此人一番精彩绝伦的推理,将他的弟弟王刚送入皇牢。</p>
而在场的其他官员,随着邢东一张巧舌抽丝剥茧,也从刚开始的不屑,逐渐有了几分相信。</p>
堂外的百姓们更是被邢东绘声绘色的言语带入到十几年前,听得是频频点头。</p>
…</p>
“你说桑图是阉人,可终归是推测,即便他不用剃刀,没有喉结,这些证据显然都没有说服力。”</p>
未待邢东讲完,何谦摇头,意有所指地叹道:“你想将桑图和那玩忽职守的太监官联系到一起,以此来为岳飞脱罪,看来也动了一番心思。”</p>
“就是,指不定就是你将桑图房中的剃刀藏匿起来!故弄玄虚!”迟庭说得更明白,旋即问道:“你可还有拿的出手的证据?”</p>
本想着靠着这番合情合理的推论将这个破绽掩饰过去,哪知道在这些久经刑堂的刑官面前根本经不住推敲,邢东一时窘迫,不知如何言语。</p>
他看了一眼岳飞,二人眼神交汇,只见岳飞微微一笑,向他投来欣慰之意,似乎在说,即便邢东没能为他翻案,这份恩情,他心领了。</p>
“岳少爷是被冤枉的!”</p>
这个时候,外面的一名岳家匠人吼了一句,紧接着一呼百应,所有人都跟着高喊起来。</p>
“对!冤枉!”</p>
“冤枉!”</p>
“岳少爷不是凶手!”</p>
…</p>
百姓们离衙堂近在咫尺,邢东此前的推理无不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可不管什么证据,只懂得人云亦云,口口相传,以及自己的判断。</p>
这一次,喊冤的势头一起,更是难以消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