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脚踏前一步，侧身对敌，对。【】”何明宇站在顾恩泽的身后，为了给他调整据木仓姿势，几乎把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右臂自然伸直，左臂再折回一点。”</p></p>
何明宇教的这个威武式据木仓法缺点是姿势不容易固定，瞄准会产生偏差，但它的优点是灵活反应迅速，实战中用得多。</p></p>
顾恩泽黑亮的眼里透着认真，食指勾住扳机护圈略往后带，两手大拇指顶住木仓身左侧，抿着唇看前方。</p></p>
“不要紧张，肩和手臂动作要协调，对。”何明宇下巴靠在顾恩泽的肩上，温暖的大手从顾恩泽的肩膀慢慢往下摸过去，拍了拍他的胸口，“含一点胸。”</p></p>
顾恩泽当然知道要放松的状态才是正确的，可是，何明宇这个姿势让他很难受啊，而且凑那么近，就对着他的耳朵呼气吸气，耳朵都烧起来了。顾恩泽僵着肩膀说：“你，不要靠着我，很重！”</p></p>
“说我重？哼，让你感受下什么叫重。”何明宇非但不起身，还故意整个人都趴到顾恩泽的身上，尖尖的小虎牙对着顾恩泽白皙的脖颈开开合合模拟啃咬动作。</p></p>
顾恩泽“哎哎”叫着弯下了身，方才摆得似模似样的据木仓式也崩塌了。</p></p>
顾恩泽无奈地认输：“我错了，我错了，让我认真练习，ok？”</p></p>
何明宇笑着放开顾恩泽，“呵！还会说英文了？小呆瓜其实挺聪明的。”</p></p>
“本公子说英语要拿第一是认真的。”顾恩泽说着重新摆好姿势，抬起木仓，让准星处在缺口的正中，三点一线达成。</p></p>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他微微眯眼，屏住呼吸，扣下了扳机。</p></p>
何明宇手插口袋，站在一旁说：“脱靶。”</p></p>
“怎会如此，我确实对准了才开木仓的。”顾恩泽忧郁地皱起眉。</p></p>
“你扣扳机的时候，不止食指动了，其余握木仓的四个手指也跟着动了。”何明宇说着又贴了过去，从背后伸手圈着顾恩泽，厚实的胸膛抵着他的肩膀。他扶住顾恩泽举木仓的手，继续道，“你还要注意自己呼吸的节奏，放轻松。”</p></p>
放轻松？顾恩泽忍不住曲起手肘拐了何明宇一下，恼道：“你不要对着我耳朵说话，痒得很！”</p></p>
何明宇看了他耳朵一眼，色泽正常，并没有泛红。他一下子就懂了，说道：“小呆瓜，你是不是太焦躁了？你初学，不可能像我一样百发百中的。”</p></p>
顾恩泽抿了下嘴，垂下脑袋承认道：“哎，是，我太心急了。”</p></p>
何明宇摸了下他的脑袋，说：“今天就到这吧，爷爷只给我们约了两个小时的练习时间。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p></p>
“嗯。”顾恩泽放下手枪，反省道，“我失策了，不该跟着来的，用这个时间学着画一画那本驱邪术上面的符箓或许助益更大。”</p></p>
何明宇说：“小呆瓜，画符箓更不靠谱。”</p></p>
符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画的，依样画葫芦容易，注入法力却难得要领。顾恩泽又何尝不懂呢。他只是抱怨一下，纾解心中烦闷罢了。他伸手扯了扯何明宇的t恤下摆，说：“我们去买把剑吧。”</p></p>
顾恩泽一副我们去市场买棵白菜的样子，何明宇只能摸鼻子：“咳，剑，不好买，要花时间去弄。”</p></p>
顾恩泽不解地指着枪说：“这么凶猛的武器都买得到，剑买不到？那横刀呢？弓箭？”</p></p>
何明宇解释道：“木仓是我爷爷的，不是买的。管制刀具街上都买不到，明天就要，太急了。”</p></p>
顾恩泽说：“那给我搞把匕首也行啊，总不能赤手空拳去打吧。难道我要拿把厨房菜刀去砍？”</p></p>
顾恩泽想像了一下自己拿把菜刀乱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p></p>
“匕首……我爷爷好像有一把……”何明宇眼睛向上努力地回忆，小时候见过爷爷很珍惜地收在一个红木盒子里，嗯，回去偷偷摸出来。</p></p>
两人坐车出了部队驻地，顾恩泽看着窗外宽敞干净的江滨大道出神地想事情，明天就要去寻人面凿的晦气，只是时间太赶了，他可以做些什么呢？硬要跟着何兄去到时总不能拖他后腿吧。</p></p>
何明宇在旁边支着头看顾恩泽在车窗上映出的影子，顾恩泽在想什么，他懂。到此时，他更加说不出让他别去的话了。</p></p>
何明宇伸手搭在顾恩泽的肩上，说：“小呆瓜，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上次你就做得很好，救了所有人。”</p></p>
何明宇的掌心温度有点高，热量透过衣服传递给了顾恩泽，他心上一暖，对着车窗上倒映的何明宇笑了：“小时候，阿娘给我算过命，说我吉星高照，福大命大。你看我竟活了上千年，啧啧，简直天下第一人。”</p></p>
他回过头拍拍何明宇的肩：“叫我一声顾兄，本公子明日罩着你。”</p></p>
何明宇喜欢看他神采飞扬样子，等他得意完了，才问道：“那天你说你阿娘去世了？家里还有什么亲人？”</p></p>
顾恩泽平淡地说道：“阿爹，还有几个庶出的兄妹，只是感情一般。”</p></p>
何明宇：“嗯。”</p></p>
顾恩泽：“嗯什么？”</p></p>
“嗯就是我知道了。”何明宇翘着唇角靠向椅背，如果千年前他没有记挂的人是不是可以留在现代？</p></p>
顾恩泽决定礼尚往来，跟着何明宇一起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问：“怎么每次去你家都只见何爷爷，你父母亲呢？”</p></p>
何明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目视前方说道：“我妈妈也去世了。”</p></p>
“啊……”顾恩泽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默默地朝何明宇挪了下屁股，贴着他坐。两人胳膊蹭着胳膊，腿贴着腿，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p></p>
顾恩泽回到陈澄的小屋子后，看时间还早，就掏出那本驱邪术，翻开其中的“功法篇”看起来。</p></p>
初级功法入门篇《莲花玄妙清心诀》“莲花印心心中花，心光神光印莲花；却看此花生何处，原来心外亦无花”，可“端正其身，空洞共心，清净归一，妖邪不侵。”（注）</p></p>
顾恩泽盘膝而坐，默念书上的功法。他从前有修炼内力也是要令心专注于一境，重复几遍之后，他就渐渐心神沉静，呼吸由粗变细，心念也趋于微细。</p></p>
接着就捕捉到身上似有若无的有一缕力量在经脉里流动。这力量他曾察觉过，在前次与人面凿对战的时候被他凝聚起来狠狠打了人面凿一掌。</p></p>
事后他认真分析过，这股与内力有点相似的力量应该是陈澄练出来的法力。</p></p>
法力乃是除妄伏魔之力，是施展法术，催动符箓的力量源泉。只要学会调动运用这法力，他便能获得与怪物的一战之力。</p></p>
顾恩泽调整好姿势，尝试摸索呼吸吐纳之法，“一张一驰一整体，一花一叶一如来；接受不离气中气，定慧双运平中奇。”</p></p>
窗外有风吹过，掀起了蓝色的窗帘布，窗外是高高低低的楼房和楼下的窄巷子。巷子昏暗的路灯吸引了一群蚊虫环绕，灯下的垃圾桶盘站了个人影，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到他一动不动地仰着脸正对着顾恩泽房间的那扇窗。</p></p>
“喵。”黑暗中一只野猫悄然走出，翘着尾巴从容地朝着路灯下的垃圾桶而去。那人影动了一下，低头看了那猫一眼，转身往巷外走。</p></p>
第二天中午何明宇、顾恩泽、苏采、吴世文四人在食堂聚一起吃午饭。</p></p>
吴世文苦着脸问：“你们有没有觉得我身上有点臭？今天在路上有两只苍蝇跟了我一路，赶都赶不走。”</p></p>
何明宇与顾恩泽对视一眼，看来没有意外惊喜，安正鑫昨日并未出手解决人面凿。何明宇说：“吴世文，你千万别去抓挠自己的皮肤，很快就会好的。”</p></p>
吴世文担心地说：“痒倒是不痒，只是我身上的斑痕更多了，吓人得很，真的不用看医生吗？”</p></p>
何明宇想了一下说：“等过了今天再去看。”</p></p>
顾恩泽夹起自己碗里的一片牛肉往吴世文的碗里递：“多吃点肉，补补身子。”</p></p>
对面一双筷子伸过来截住，何明宇把那片肉丢回顾恩泽的碗里说：“好好吃饭，别玩。”</p></p>
“没玩啊。”顾恩泽戳戳牛肉片，他只是嫌弃这牛肉太老而已。今日食堂的饭菜依然不合他的口味，明日的可以期待吗？</p></p>
午饭后苏采、吴世文回教室午休，何明宇、顾恩泽则偷偷摸进了后山的废弃旧校舍。两人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人面凿害怕光明，那就白天去找它麻烦。</p></p>
只是两人走到那扇曾经贴着符箓的小门那，却发现门内是间很小的储藏间，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根本不是那晚他们走入的缓缓深入地下的通道。</p></p>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得出结论，那可能是人面凿开启的另一个空间，怕是只有夜晚才能进去。</p></p>
当晚月上中天，夜色下的旧校舍更显出寂寞荒凉的味道。两条人影再次麻利地翻过铁门，进了旧校舍的大门，一路摸到走廊尽头，进了开启的小门。</p></p>
黑漆漆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在眼前蜿蜒。不知前方是否会有陷阱，何明宇拉着顾恩泽的手每步都走得小心翼翼。</p></p>
昏暗的通道中爆开一阵强烈的红光。两个缠斗的身影撞在一起又重重摔向两边。</p></p>
左边那个粗壮的黑影蠕动着先撑了起来，它喘着粗气，凶狠的目光紧盯着对面的人影慢慢弓身而起，趁着对面那人还在挣扎，它挥着尖锐的爪子猛扑了过去。</p></p>
地上那人手中结印，挥出一张纹路闪着光的烈火符，黑暗中一团火光燃起，窜向扑过来的黑影。</p></p>
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人面凿狰狞的面孔，双眼发着红光，两颗凿子一样的牙齿高高抬起，疯狂地咬碎迎面而来的火焰。</p></p>
地上的人影朝旁边翻滚了两圈，碰到丢在地上的应急灯才停下。他手按在土壁上撑起身体，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人面凿疾扑而来，他慌忙掌心相对，双手一开一合间三道火符同时射了出去，一个火焰圈在空中燃起挡在人面凿面前。</p></p>
人面凿张口吐出一个黑气团，黑气越散越大，慢慢包裹住火焰，它趁机弯身闪近，大爪子狠狠挥来。人影躲闪的时候脚下一崴，暗叫糟糕。</p></p>
“砰！”</p></p>
一声木仓响在通道里响起。</p></p>
人面凿胸口中了一弹，黑色的皮肉陷下去一个小坑，坑沿有烧灼的痕迹。但它似乎并不疼痛，只是有些吃惊，挥起的爪子在空中停住，瞪向子弹袭来的方向。</p></p>
“砰！砰！砰！”</p></p>
黑暗中何明宇的唇抿成一道坚毅的直线，他稳稳地端着木仓，三发连击。</p></p>
人面凿胸口连中三木仓，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剧烈摇晃了几下。</p></p>
顾恩泽无声无息地破开黑暗，手上的匕首划出一道亮白的弧度，切向人面凿背部的命门。如果它像人类一样有命门穴的话，这会是十分漂亮的一记击杀。</p></p>
而事实上顾恩泽注入法力的这一击也成功的伤到了人面凿。</p></p>
“嗷！”人面凿发出一声嘶嚎，疼痛难当地捂住背后流下黑血的伤口，他怒气冲天地转身，对顾恩泽的仇恨值蹭蹭地上涨，丢开其他人，凶猛地扑向顾恩泽，誓要把他撕成碎片。</p></p>
顾恩泽早有防备，旋身朝后滑去。又是接连三声木仓响，何明宇的子弹发发都准确打在人面凿的大脑袋上，三个小坑冒出三束青烟。</p></p>
但人面凿却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火红的眼瞪着顾恩泽，黑色的身躯连连旋转，似乎化成了一个霸道的陀螺，横冲直撞地扑上去，大手侧面轰击，带着红光的黑气团好似雷霆一般轰炸过来。</p></p>
糟！顾恩泽心脏猛跳，危急关头他猛地朝地上摔去，狼狈地避开那个夺命黑气团。这姿势他再无力攻击，但他相信何明宇！</p></p>
“用我的武器。”那个陌生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何明宇的身旁，递给他一支木仓。</p></p>
何明宇速度接过毫不迟疑地抬手射击，“砰！”</p></p>
“嗷！！”</p></p>
陌生人给的手枪里的子弹似乎不同寻常，打在人面凿身上竟还爆出一团白光，这一次怪物不再不痛不痒，而是痛苦嚎叫着，捂住胸口弯下了庞大的身躯。</p></p>
人面凿抱住脑袋，张开嘴吐出一大片黑雾。</p></p>
黑雾迅速弥漫，将人面凿隐于其间，更张牙舞爪地朝周围吞噬。</p></p>
片刻间地上那盏应急灯的光亮就渐渐被遮盖，躲藏在黑雾中的人面凿的踪影难以寻觅。何明宇举起木仓又皱着眉放下。</p></p>
顾恩泽自地上爬起，突然冲向黑雾。</p></p>
“神使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p></p>
顾恩泽划着大圈的手上泛起金光，他一边绕圈跑一边念咒语，金光和语声所到之处，黑雾消散，埋在黑雾中的人面凿终于显露了身影。</p></p>
何明宇心静如水，人面凿刚一显身就扣动扳机，将那把手木仓里的子弹全数打进了怪物的身体，一团团白光中，黑色的血肉飞溅。</p></p>
人面凿浑身震颤，已如强弩之末。</p></p>
顾恩泽抓住时机，踏步上前，手中的匕首高高扬起，漫天杀意下，狠狠破开怪物厚实的皮肉，捅进了黑色的心脏。</p></p>
匕首上泛起点点青色的光芒，人面凿庞大的身躯终于倒地不起，抽搐着发出粗嘎的吸气声，像一台破旧的风箱般随时可能断气。</p></p>
陌生人缓缓走过去，抖了一张烈火符丢下去，顿时火光窜起，包裹住人面凿熊熊燃烧起来。</p></p>
橙色温暖的火光照亮了陌生人年轻斯文的脸，他看向何明宇说：“兄弟木仓法不错，家里做什么的？”</p></p>
何明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是安正鑫？”</p></p>
安正鑫：“是我，你是……”</p></p>
何明宇：“我昨天给你打过电话。”</p></p>
安正鑫恍然道：“是你，没想到你能为了朋友以身犯险。兄弟你资质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天师行业？”</p></p>
“没有。”何明宇说着十分干脆地把手里的手枪递还给安正鑫。</p></p>
顾恩泽蹲在一旁，小脑袋转来转去地看那安正鑫同何明宇说话，嗯？这个人为何无视他的存在？</p></p>
他刚觉得奇怪，安正鑫就转过头对他说话了，面色冷峻：“小兄弟你是天师学院的学生？还是哪个家族的传人？这一片都是我的管辖地，希望你守好行业规则，不要插手我的工作。”</p></p>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好歹救了他一命吧。顾恩泽不高兴了，站起身说：“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是这学校学生，只是帮朋友的忙，有何不妥？”</p></p>
普通学生？安正鑫看了眼顾恩泽拎在手上的黑漆漆十分朴素的匕首一眼，冷笑着说道：“你没必要隐瞒身份，规矩就是规矩，别动歪脑筋。”</p></p>
顾恩泽扬起圆润的下巴回道：“好笑，我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动什么歪脑筋？”</p></p>
安正鑫冷漠地说：“如果是这样，请你立刻离开这里，不要妨碍我收尾工作。”</p></p>
“切。”顾恩泽鄙视地扭过头去。</p></p>
何明宇拉住他的手说：“小呆瓜，别跟他置气，没我们的事了，走吧。”</p></p>
两人往外走了一段路，何明宇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道：“走，我们回去看看。”</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