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丢下麻巾,就坐在台阶上穿靴子。
“小铃铛,你怎能让少爷自己着履?”
素素从灶房窗口探出头来,轻声呵斥小铃铛:“我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一户人家得有一户人家的章程,主家规矩不能废,奴仆本分不能忘……”
“上下尊卑不能乱。”小铃铛夺过西门庆手中的靴子。
一面替西门庆穿鞋,一面吐舌头:“知道了素素姐,少爷急火火的,有些时候防不胜防呢,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晓得少爷下一刻要捉鸡还是撵狗?”
说着,小铃铛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少爷一撅屁股,谁能知道你是放屁还是拉臭臭,哼。”
素素耳朵尖,在灶房笑骂一声小妮子,便不再理会。
“少爷,你今天又要出去啊?”
小铃铛抬起头望着西门庆,“昨日出去,就赔进去一百文,老爷还不知道呢。”
西门庆站起身来,抻抻衣袖道:“不必告知老爷,我自己欠下的债自个儿还,区区百文铜钱,打个哈欠的功夫就赚回来了,怕甚?”
“哈哈,只怕少爷是癞蛤蟆打哈欠吧?”
小铃铛伸直食指在嘴里舔了舔,然后举向半空中,嘴里嬉笑着:“亏得今儿没风,要不然还真怕闪了少爷你的舌头!”
只听得灶房传来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叮铛”一声。
素素板着个脸喝到:“小铃铛!上下……”
“尊卑不能乱!”
小铃铛犹如打了鸡血,双手闭拢,很快啊,唰地一下就站的笔直:“谨记素素姐教诲!”
素素在灶房放下抄起的锅铲,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只得蹲下身子,往灶膛里添加柴禾。
“别跟着我了,今儿本少爷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西门庆走到照壁前,转身轰赶跟上来的小铃铛,“昨日踩了狗屎,今天定然会走运,气运延迟,延迟晓得不了?”
言罢,闪身绕过照壁,径自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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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谷县在别人眼里是繁华的大县,在西门庆眼中不过是普通西北村庄一般规模。
殊不料,小县城却居然有“早高峰”!
只见二街上推车拉驴,运送瓜果蔬菜、鲜花柳编、鸡鸭鹅兔、猪仔禽蛋、山货水产的商贩们络绎不绝。
要么往各衙门、各酒楼饭肆、学堂店铺里送,要么往熟识的大户人家里搬。
有人气就有商机。
如此众多的商贩早起,从各个乡村跋涉而来,卖得了银两,自然会去小食摊上吃一碗羊汤、杂碎面、小米粥、杂面叶,啃几个叶儿粑、炊饼、油璇、炸小鱼干。
等到吃饱了肚皮。
众人怀揣着银钱,还得去各色店铺里买回一些生活用品。
或是替邻家捎带东西。
有了如此之多的食客,贩卖各色小吃的摊点,也是如雨后春笋一般,这角落里摆一家、那旮旯里支一户,纷纷冒了出来!
使得原本就摩肩接踵的街面儿上,更加显得拥挤不堪。
哇,这就是生活的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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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从人流中钻进钻出,再拉住几个人打问一番,便寻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疏云阁。
疏云阁位处二街与三街之间的学士巷。
大学士与青楼和谐共生,倒是有趣的紧。
时辰尚早,西门庆来到疏云阁门口的时候,二层小楼大门紧闭,只有一扇侧门半掩。
有一位小厮正在打扫。
“这位小哥儿有礼了。”西门庆向那位小厮打了一个问询。
阶级社会,上下尊卑有序。
西门庆是读书人,绝不能向卑贱的风月场小厮行礼。
行了礼,那小厮也受不起。
小厮若是敢受西门庆的礼,传出去了,说不定那县学里的一帮学子,便会打上门来。
定要疏云阁的老鸨摆酒赔罪、小厮磕头求饶。
那些个县学中闲得蛋疼的半大小子,天天受先生的收拾,本就怨气冲天又无处发泄。
加上正是耍浑的年纪,猫嫌狗厌的。没事都想找点事儿出来闹腾。更何况还被他们找到绝佳的借口了呢?
敢辱没圣人弟子,那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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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见西门庆长衫儒巾,慌忙放下手中物什儿。
向西门庆一躬身应道:“公子客气了,不知公子唤住小人有何吩咐?”
“也无甚大事。”
西门庆摆摆手,示意他免礼,开口道:“劳烦小哥儿将你家妈妈唤起来,本公子有一桩好事儿要与她谈。”
小厮闻言,低眉顺眼的瞟了西门庆一眼。
心中暗道:这公子未及弱冠之年,怎地口味儿如此之重,夯的住么你?可别被吸成秋后霜打过的茄子,表皮光鲜、里面死蔫死蔫,感觉身体被掏空。
小厮年龄不大,见识不少。
什么匪夷所思的荒唐事儿都听说过。
当下也不敢细问,招呼西门庆入内稍坐,便去唤疏云阁的老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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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在一楼散座里还没坐热乎。
就听见后院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吼:“这是打哪钻出来的骚鸡公!哪有大清早便跑来吃冷猪肉的馋猫?急色鬼投胎,还是屌炸天转世,他这是左手折了,或是五姑娘残了?气死老娘……咳咳,不行了不行了,气的老娘胸疼!咳咳咳……”
老鸨昨夜凌晨才睡下。
如今睡得正香呢,大清早的被叫醒,这起床气,着实不小!
东邻巧笑,
来侍寝郎更衣,
轻问一声郎君可还舒畅。
西子微颦,
躺牙床妾解带,
暗怨数句君主急色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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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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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村人,古代。
在古代,农村很多地方,都会有这种人:要么偏脖子,要么癞痢头、要么时常嘴角流着哈喇子,人畜无害,谁家有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人们天天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他却又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村子,只要有人扎堆饮食,他总能不期而至,这样的人,便是“守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