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抬起头来，若有所思，还想问什么来着，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大合适：“算了，回头见面了再说。——明天又是周五了，过来辅导吗？”
“正要跟你商量这事儿，以后换成周六上午可以吗？或者下午也行，你要是方便的话。”
“可以。”凌烨立刻就应了下来，“家里司机送你过来，还是我让邵阳去接你？”
夏天：“我哥送我过去，他的课题遇到困难了，想要跟你请教一下，又怕你时间不合适，便让我先跟你说一声。如果实在不方便，就把我的辅导时间腾出十几分钟来给他。”
凌烨看着她，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样子：“我在你眼里，这么不近人情的吗？”
夏天点头：“你拒绝了我两次。”
凌烨：“……”
“夏天你挺记仇的啊。那会儿情况特殊！”
“反正，你就是拒绝了我两次。”
凌烨不再跟她瞎扯：“写作业去吧，没礼貌的臭小孩儿！”
夏天：“呵。”
刚结束视频，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凌烨抬眼一看，是他在美国读书时候的导师。
听说自己精神状况好转之后，他这已经是第三次打电话来了。
凌烨不想接，但也知道，继续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之前是在顾虑，对方的立场，以及当年那场意外的真相，是否跟他有关，也害怕自己再次失控，让对方有可趁之机，便一直在打太极。
但是现在，他已经差不多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那场意外，是人为，还是巧合，也已经不重要了，他不会再受制于人。那么，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更好。
“教授。”凌烨接起了电话，语气十分平静。
“亲爱的凌，听上去你的状态很好，看来你真的好起来了！”对方却是十分夸张，连笑声都带了几分狂放，“我真是太高兴了！你这样的人才，不应该被埋没。”
“多谢您的挂念，现在确实感觉还不错。”
“要不要继续回来实验室工作？”史密斯教授再次热忱地邀请，“你的位置，我一直保留着。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够比的上凌你的才华。”
“多谢您的厚爱，但我想，最近我恐怕依然不能够进行这样精密严苛的工作，很抱歉。”
史密斯叹了口气：“真是太遗憾了。没有凌的参与，整个项目的进度几乎慢了五分之一。”
凌烨笑了一下：“您太夸张了，多的是优秀的人才，您不必执着于我。这两年多的时间，教授没有放弃过我，凌烨十分感激。中国有个成语，叫做‘仁尽义至’，教授这也算是做到了。请您，不用再特意为我考虑了。”
史密斯又说了几句安慰和夸赞的话，这才挂断了电话。
邵阳站在他后面，问道：“先生，要上报吗？”
——他的意思是，需不需要上面派人去盯着史密斯。
凌烨摇头：“不用，浪费人力物力，我自己来就行。”
邵阳眼皮一跳：“浪费您的时间，那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
“他要是针对我，我会在第一时间发觉，比你们的人要反应快得多，也不用额外再抽出人员来处理。倒是夏天——”
凌烨又突然闭了嘴。
邵阳还在等待他的下文：“您担心夏天同学？”
“再说吧，她连国家集训队都未必能进，我可能过度担忧了。”
邵阳笑道：“您对她如此有信心，我相信一定没问题的。说不定，夏天同学，真的能够再现您当年的辉煌。”
凌烨应了一声，模棱两可。
他也很期待看到这样的一幕，所以，得督促夏天好好努力了。就算省队名次还没有下发，也不能继续这么悠闲了，这周开始，继续补习刷题。
夏天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抹了抹鼻子，也没在意，继续沉浸在题海当中。
第二天一大早，魏琛就在等她了，吃早饭的时候就问道：“要带点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虽然是同龄人，是对方比他走得快太多了，魏琛并没有见过他几次，幼时都没能说上几句话，更别说长大之后了，所以，两个人并不熟识。
夏天头也不抬，低头吃着盘子里的煎蛋，含糊回道：“不用，他什么都不缺，毛病又多，你送了他也不一定要。”
夏蘅坐在旁边，稍微八卦了一下：“天天跟凌烨很熟？”
只要一想到生日那天，休息室的状况，她就忍不住牙疼。虽然事后看两个人的坦然，应当是自己想多了，但，就是这么坦然才更让人在意啊！
“他帮我补习好多次。我竞赛成绩考的好，有一半是他的功劳吧，这是他的长项，比老师讲的好。”
“这两年，他都没出过门，更不爱跟人打交道，自从他生病后，连我都没见过他了……”夏蘅笑道，又说，“还是我们天天可爱，他竟然愿意帮你辅导功课。你们之前见过吗？”
夏天摇头：“没有。是凌晨邀请我去她家做客，顺带将凌烨当年的竞赛资料送我做参考，才遇上的。可能是因为他太喜欢数学了，看到我做题不太顺畅，就忍不住指点了吧？”
——夏天对凌烨的精神状态有稳定的功效，这件事，知情人依旧仅限于凌家，并没有说出来，夏天也不打算告诉爷爷和姑姑他们，这也不好解释，徒增烦恼。
这样也说的过去，夏蘅又问：“他给你送了什么礼物？”
“习题册，竞赛笔记，还有一个大红包。”
夏蘅：“……”
数学的浪漫，她不懂。
魏琛倒是笑了起来，说道：“怪不得都不需要哥哥给你补习，原来一直都有更好的老师呢。”
夏天回道：“主要是你很忙呀，要上课还要写论文还有模型竞赛……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就不要为我操心了，凌烨最近在家闲得很。”
说到这，魏琛又问起来：“凌烨现在还不能出去工作吗？”
他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让他在家里闲着？
“还不太行。”夏天模棱两可地回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医生单独跟他谈的。他们家也不缺钱，凌太太更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倒也是。
这两年都把孩子糟蹋成什么样了？
夏蘅心里叹息，同为母亲，她很理解凌太太的心情，什么人上人啊、国家英才啊，她只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好好的，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吃过早饭，魏琛就开车跟夏天一起去了凌家。
已经得知夏天和表哥今天上午过来，凌晨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魏琛的车子，就兴奋地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没有给凌烨准备礼物，但是不妨碍魏琛给凌晨买了小礼物，停下车子，就提着一个漂亮的礼盒走了过来，笑着递给她：“天天说你喜欢这个，刚好上次家里有个弟弟让我帮忙抢，就多买了一套。”
夏天偷偷撇嘴，明明是从桑文祥那里抢来的。
虽然说的确是有两套，但对于真爱党来说，三套也不嫌多。
魏琛说要拿去送人的时候，孩子难过的都快要哭了。
凌晨接了过来，抿着唇，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儿，礼貌道谢：“谢谢。”
夏天在后头说道：“是迪士尼的限量周边，公主系列的全套手办哦。”
凌晨一秒破功，“哇”地一声惊叫起来，整个人也蹦了起来，跳出去抱住了夏天：“真的吗？！”随即又转过头，笑容灿烂地看向魏琛，“谢谢哥哥！”
魏琛依旧矜持，笑的很谦和：“你喜欢就好。”
“稳重。”夏天拍了一下凌晨的肩膀，“你进屋去好好欣赏吧，我先去补习竞赛题目。”
凌晨一秒站直，脸颊红了个透彻，推搡着好闺蜜往里走：“我先带你去找小叔叔。”
“我认得路呀……”
凌晨使劲捏了一把她的腰，再次重复道：“我带你去。”
夏天：“……”
凌烨在一楼的书房里等着两人，也没有废话，甚至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问道：“谁先？”
夏天看向表哥：“哥哥你先问吧。我在旁边做会题。”
魏琛点头，又看向凌烨：“打扰了。”
凌烨倒是还记着他：“是你啊……你的导师没有给你辅导吗？”
“方老师去参加一个研讨会了，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凌烨也没再多问，伸手将他的题目接了过来，看完之后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夏天大概听了两句，是关于城市巡逻车辆配置以及巡航方案的。在星际时代，这也是她经常要做的功课之一，这个活儿，几乎是由研究所的新人代劳了，不仅能够得到最优方案，还省下一笔钱去聘请专业团队进行配置。
“这道题目，优先考虑巡逻效果，还是警车出警时间？”
夏天对现在这个时代的警力几乎没有任何认知，她甚至都不知道，在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海市内环区域内，有几个派出所，每个派出所有几个民警，又有几辆警车……
所以，这就牵扯到优先级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也曾是她之前犯过的错。在高科技时代，警力的配备已经不成问题，也不需要全部依靠人工，优先考虑的就是巡逻车辆的隐蔽性、不规律性，以及覆盖的全面性。但是在这个时代，夏天印象中，公务人员都是处于严重不足的状态下。
两人均是愣了一下。
魏琛突然就明白妹妹的意思了：“需要考虑，警车配备不够的情况下，出警成功率达到90才行。”
凌烨迅速在图上标记了几个点：“假设a为警车初始停靠位置，1，2，3，4……分别为巡逻范围内的道路……从a点到达事发现场的最大距离为（2-x）km……”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直接画出了整个区域的离散结果图，总共有768个节点。
夏天歪了歪唇角：“你们这个速度，还让别人去做什么？”
凌烨也放下了笔，看向魏琛：“你这是来找我帮你写论文来了？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魏琛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夏天：“？？？？”
她哥这是给她拉仇恨来了？不是，你们俩什么仇什么怨，这也不关她的事啊！
凌烨冷笑一声，看向夏天：“你就这么对待我？”
“不关我的事！别乱扣帽子！”夏天坚决不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