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恺悌酒痴一般,瓷杯子不曾空过,一边吃喝,一边嬉笑怒骂,直到最后,酒水餐肴,一股脑地吐了出来才停止,正依偎在刘恺悌怀里的颜雪霁直接遭殃。
晚宴过后,颜雪霁想送刘恺悌回去,甄楚德脸色凝重,说道:“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来送他,有些话必须跟他讲明白,希望他吐完之后脑子能清醒点。”
颜雪霁欲言又止,甄楚德似是知道她想问什么,道:“你想做什么现在就该动手了,乔绪这番来永庆,不处理完故人庄的刘府不会去惹什么麻烦,但完了就不好说了。”
颜雪霁施了个万福,袅袅娜娜起身,道:“谢过公子。”又深深地看了沉睡中的刘恺梯一眼,这张脸在颜雪霁不算厚的阅历中并不独特,或许符合很多青涩少女的要求。
但两人初见时,颜雪霁对于刘恺悌,更多是由身份地位差距带来的屈辱而生的恨意,有一日没一日的相处下,慢慢也不觉得讨厌,甚至独处时,偶尔会偷偷看几眼,看看是否是乐坊里其他姑娘说的那般眉目口耳鼻,无一不精致,处处如玉器天成?
过了良久,颜雪霁才发现这个琴棋书画样样通而不精、偶尔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喜欢跳起来骂娘的公子,人好。
真挺好的。
至于是否转恨为爱,一个富家公子,一个乐坊舞姬,不就是江南屡见不鲜的风流情事?但颜雪霁不愿也不能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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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为嘲风兽的黑犬衔着丢失的红木笛子到刘恺悌身旁。
等颜雪霁走远之后,扶着刘恺悌的甄楚德立即撒手。
原本昏睡不醒的刘恺悌却是有所感应一般醒来,对着甄楚德破口大骂:“楚德,你要害死我不成?”
甄楚德没好气说道:“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竟然去招惹乔绪。”
刘恺悌蹲了下来,贴近了嘲风,道:“我不是说了嘛,我要当第一”
甄楚德直接打断,“唬我很好玩?不管你醉没醉,但做的都是没脑子的糊涂事。这个乔绪啊,近些年来窜得有点快,在江南一带施展完了身手,终于是来到了永庆城,隐隐有将整个江南翻天的迹象。不知道你,唉,是不是把你爹往死路上逼。”
刘恺悌咧嘴一笑,并不言语。
随后转身拍拍嘲风的头,恨铁不成钢道:“我要是你,笛子丢了就丢了,最好再踩上几脚踩烂了才好。哪像你这条大傻狗,还专门捡回来,这不是找打吗?跑,给我跑,跑到能飞起来为止。”
甄楚德望着刘恺悌远去的身影,两人初识还是听说永庆有个刘大公子作凶作恶作到自己头上了,竟然想抢自己朋友的新娘。当时,他亲赴永庆城,扬言要给姓刘的点颜色瞧瞧,到场后,才被告知刘恺梯是到婚宴上闹事,当新郎的面亲了新娘两口就跑。那新娘倒好,看了两眼自己的新郎,觉得不对,扔下头盖竟然就追着刘恺梯跑出去了。
知情后,甄楚德忍了半天没笑出来。日后刘恺梯的解释是,本公子“财色兼备”没什么不好,就是难免受累。
其实,后来人人皆知新娘不过借机逃婚,而刘恺悌却是货真价实的贱骨头,就连甄楚德也没搞明白他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好色?甄楚德摇摇头,几年的结交下来,虽然更似狐朋狗友,但他自负自己的眼光。
不曾看人低,也从不会把人抬高。
老道士刚迈开腿,便被拦住。带刀的男人衣装与常人无二,凭空出现,刀鞘抵着老道的胸膛。
男人直截了当道:“识相的话,就离他远点。”也不等老道分辩,身影就没入夜色。
道袍没有光泽,胡须杂乱不堪,幽暗中,老道走在河岸上。
相比其他河道,这一带倒是冷清,临近的只有一叶扁舟。船夫看见长须老道,止住了竹篙,大声呼道:“乘舟嘞——道长。”
长须老道本无心乘船,片刻之后,却扭转脚尖,随了船夫的意。
船夫复撑起长篙,道:“你倒不怕上了贼船。”如同熟人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