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邱司突然抬起脸，看着陈桓的目光有些焦虑。</p>
“陛下，那个┅┅”</p>
“这事以后再提，你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去将军府休息罢。”陈桓摆了摆手，已然做出拒绝的姿态，邱司只得把心头的话咽了回去。</p>
他拱过手，反身踏着快速的步伐离开议政厅。</p>
默默目送邱司离去的背影，陈桓倚着侧边脸颊，目光投向握在手中的那只谈和书。</p>
不晓得为何的，陈桓脑海里，竟突然浮现有着金色眼眸的那个女子。</p>
“陛下有没有找你麻烦?”</p>
一视邱司踏出宫殿，在外头等待多时的楚然赶紧跨步向前，走到邱司身边。</p>
邱司烦躁的看了楚然一眼，皱着眉心的俊脸左右摇了又摇。</p>
“楚然，说话小心一点，怎么可以说出‘陛下找麻烦’这种话。”</p>
楚然赶紧垂首说了声“抱歉”，邱司挥了挥手，示意没事。</p>
其实他知道楚然会说出这种话，只是出自于对自己的关心。</p>
“陛下他说了奇怪的话。”邱司停下脚步，庭院内传来虫声唧唧，此刻听来只让他感到更加烦躁。</p>
“什么话?”</p>
指尖揉过紧皱的眉心，“他说国┅┅”</p>
“国怎样?”</p>
回答的声音并非楚然，邱司一听到那嗓音，全身下意识的警戒起来。</p>
他缓缓转过身，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披着一头乌黑长发、穿着简便的男子黄尚。</p>
只见他左手抱着一叠卷轴，对着自己露出淡淡的微笑。</p>
“陛下说国怎样?”</p>
“尚书大人!”在一旁的楚然赶紧跪下身，只有邱司仍就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p>
“邱司，你看看，连你的部下都懂得礼数。”黄尚的话并没有说完整，不过邱司大概可以猜得到他接下来想要说的定是“还不快跪下来”这种类似的话语。</p>
血色的眸瞪向黄尚那双阴沉的眼数秒，也随之单膝跪下，唤了“黄大人”三字。</p>
“喔?不叫黄尚书，叫我黄大人呐?”笑声参杂语句间，却令在场的另外两人背脊发凉。</p>
邱司垂首，没有回答黄尚。</p>
“罢了。邱司，这么久没看到你，感觉又成熟了一点呐!”黄尚说着蹲下身，白皙的手指架起邱司的下颚，冰冷的触感让邱司不禁颤了一下。</p>
邱司瞪着黄尚那张脸，好似要将这张脸给狠狠刻入他的眼帘。</p>
“也没有多久!”</p>
“说话还是跟以前一样嘛，唉，算了。”黄尚勾动唇角，手指从邱司的下巴抽了回来。</p>
他做了手势，跪在地上的两人随即站起。</p>
黄尚侧过身，眼角余光睨向脸上写着不悦的邱司，“你可要小心点，当权者都不喜欢军人拥有太多兵权，过去你也见识过了罢。”</p>
黄尚所指的，该是若兰王朝的事情罢。在旁边露出一脸担忧的楚然望着两人，内心思忖。</p>
“我会注意的，大人。”</p>
“嗯。”黄尚摆了摆手，反身依循邱司方才走过的路线，往议证厅离去。</p>
只留有立身在庭院内的邱司和楚然，以及月夜下的虫鸣声。</p>
一苹巨鹰振翅啸声而过，从它离去的锁窗外，映出一个男人纤瘦的面庞。</p>
被布遮住盲眼的懂坐在案桌前，后首边突然出现一名女子，女子后方伴随两位女婢，踏着缓步进入房内。</p>
“是淼么?”懂听到衣物的摩擦声响，放下笔墨，好看的唇型微启。</p>
女子对着懂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命两位女婢在门口待命。</p>
前到懂身后的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红唇吐出点点芬芳。</p>
“你的感觉还是这么敏锐。”</p>
“还好。”懂的唇角勾着笑，他反过身，昂起首来面向女子──国公主詹淼。</p>
詹淼望着懂，着着水袖的手轻轻举起，指尖捧起他削瘦的面颊。</p>
“自从你兵败回国后，好像又瘦了不少呐。”</p>
“姐姐不必担心。”懂说着，露出淡淡一笑，“何况再过不久，我们的敌人就再也不会是他们了。”</p>
“你未免也太肯定他们会接受我们的提议。”葱指从懂的脸颊上头移开，詹淼席地而坐，也不管后头那两名女婢露出惊惶失措的神情。</p>
“他们会答应的。”懂边说边吩咐下人将茶几移到这头，并且准备茶水。</p>
詹淼静静看着仆役忙进忙出的模样，神色微凛，“我们才刚扰过契国的边境，在兵败之后马上提出和亲的建议，难道他们不会起疑么?”</p>
“就算起疑，在当今的形式，陈桓也不得不与我们结为盟国。”懂接过仆役地上的茶水，薄唇轻触茶杯。</p>
詹淼同样也接过茶水，只不过没有马上将之覆上红唇。</p>
“契国皇帝陈桓┅┅么?”</p>
隐约察觉到对面的人儿语气和平常有些不同，懂将握有茶杯的手置在双腿上，笑道，“姐姐不必担心，陈桓绝对不会是个让你失望的君主。”</p>
“就只有你爱调侃我，要不是看在和亲之事是你向父王提出的建议，我才不会答应这种无聊的政治联姻。”</p>
“呵。”听着詹淼的口气，懂只能苦笑，摇了摇首，系在头冠上写着符文的绢布随之飘荡。</p>
“什么时候会有回复?”詹淼放下连一口都没有动过的茶杯，站起身子，开口问道。</p>
“快的话，说不定一周后就会有回应，派啸去取信速度是很快的呢。”知道詹淼站起身子，懂昂着首对着詹淼露出温和的笑。</p>
“一周么┅┅”她抵着下唇喃喃道，接着唤了两名女婢，踏着莲步离开将军府。</p>
脚步声渐行渐远，原本勾着唇角的懂也渐渐趋于平缓。他垂首，将那以凉的茶水饮入口内。</p>
“希望这么做也能帮到你呐，邱司。”茶杯触上茶几，只听到懂的嗓音，回荡在无人的将军府内。</p>
落霞城外西首有座小山，在这月圆的夜晚应当平静，只是如今一道黑影双手持着武器散发冷光，扰乱山中安宁。</p>
双匕首在女人的手中旋转，接着握住护手，往侧边一挥。</p>
金眸一凛，向后空翻，匕首划破虚空，扯裂夜风。</p>
一旁的树干被削得漫天木削，还有碎成数半的绿叶从上头翩然落地。</p>
紧咬着红唇已经渗出血丝，可许凤仍旧握着双匕首凰疾奔驰于树林间，发了狂似的恣意破坏。</p>
“可恶。”</p>
红唇脱口，既是埋怨，又带着苦楚。</p>
偶然削弱的木片划过脸颊，一点血丝飘散在空气中。</p>
为什么那男人老是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出那种话语，而她自己却又因此为他疯狂。</p>
她怨那个男人，也怨爱着那个男人的自己。</p>
“喂!凤。”</p>
狂风呼啸过许凤的耳畔，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而那个嗓音是异常熟悉。</p>
她顿下脚步，立身在枝干上，金眸警戒般地四处张望。</p>
“就知道你每次心情不好就会跑到这。”突然有道人影从她背后落下，许凤立刻反身。</p>
映入眼帘的，是将银发扎成马尾的男人邱司。</p>
“邱大哥?”许凤惊呼，原本蓄势待发的匕首尖端同时转至后首，以无害的握手对象来者。</p>
“好久不见了，你好么?”</p>
“哪有什么好久不见。”许凤看着邱司的脸闪过一丝内疚，可那种情绪立刻从她的脸上消失，转而换成一张戴着笑颜的面具。</p>
“你回来了?”</p>
“是啊。”</p>
邱司说着并叹了口气，目光从许凤身上转到月正当中的黑夜，低声咕哝，“原本还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呢。”</p>
许凤不是没有听到邱司这句呢喃，她内心底清楚邱司口中说的那句话代表何意。</p>
“对了，你现在在黄大人那┅┅好么?”</p>
听到这话的许凤内心顿时揪紧，她咬着下唇，开口简略回答二字。</p>
“很好。”</p>
“┅┅是么。”</p>
邱司轻轻颔首，并且将视线从天顶上移回，他瞅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黑衣女子，突然感到异常陌生。</p>
就像是自己和黄尚之间，愈加疏离的陌生感，使得胸口不禁隐隐作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