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居。</p>
干净清雅的房间。</p>
玉子祁坐在雕花木窗边，眸光浅淡地看着窗外的景致，清雅绝尘的精致面容，不经意之间便添了一抹淡淡的疏离之色。</p>
安洛离坐在不远处的木椅，玉手轻抬，衣袂拂动，木桌之的两个白玉茶盏，雾气缭绕，一室茶香。</p>
“喏。”取过了两杯茶，走到玉子祁的面前，将其一杯递给了玉子祁。</p>
“多谢！”玉子祁伸手接过。</p>
安洛离扬唇浅浅一笑，绝美的面容一片悠悠的清和淡然，看了玉子祁一眼，神色有那么几分感慨，“真没想到退婚之后，我们竟然还能这样平静地在一起聊天谈话。”</p>
玉子祁摩挲着茶杯杯底的花纹刻痕，清越如水却写着明显疏离的眸子落在了安洛离身那么一瞬，如流泉般澄澈的嗓音响起，“对不起。”</p>
其实，从五年前宫宴一事之后，他和安洛离之间的婚约，他知道已经是不可能，安归耀不可能同意将安洛离嫁给双腿已是残废的他，而且，算是没有五年前宫宴一事，这一纸婚约，他也不可能履行。</p>
只是，他的对不起，却并非是指这件事情。</p>
听到玉子祁说出这三个字，安洛离温和绝美的面容忽地滞了滞，随即勉强而又无奈地轻轻一笑，“你所指的是哪方面？”</p>
毕竟，若是只是单纯退婚的话，理应是安家亏欠于玉子祁。</p>
当年的婚约是安家费尽心思求来的，如今见玉子祁双腿被折废提出退婚的也是安家。</p>
若只是这件事情，于情于理，玉子祁都不该对她说出这三个字。</p>
“不该利用你！”指腹轻轻地摩挲带着些许温度的杯子，清如流泉的嗓音听不出半点情绪。</p>
闻言，安洛离脸色微微一白，一声无奈的苦笑，“所以，这件事情是你在其推波助澜吧！”</p>
玉子祁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茶杯浮在面的茶叶，眸眼绝色而又薄淡。</p>
“在五年前宫宴你双腿被折废之后，父亲和母亲虽然不太满意你我之间的婚约曾经几次三番要求我退婚，但是，因为我一直不同意，他们便也没有勉强，唯独在连枢即将回京之际，他们的态度，很是坚决，我也是在不久前从哥哥那里知道，在连枢回京之前，你已经主动放弃了玉家的继承权，是么？”安洛离贯来温和的嗓音，此刻有着微微的凉意，甚至带了几分质问的意思在里面。</p>
“嗯！”很轻很淡的一个字，玉子祁算是承认。</p>
安洛离一笑，纤细白皙的手端起冒着热气的白玉茶杯，轻抿了一口之后，才似乎了然地开口，“那是了，本来你双腿有碍父亲母亲不同意我们的婚约，之所以放任我不退婚，除了因为我的坚持之外只剩下你是玉家嫡子这个身份了，可是如今你连玉家继承权都放弃了，无权无势，双腿残疾，空有一个玉家嫡子的身份，父亲和母亲怎么可能同意这婚约。”</p>
她当时在想，父亲和母亲以前虽然不同意，但是因为她喜欢玉子祁，即便在他双腿折废之后也没有太过干预，唯独那一次，态度格外强硬，母亲甚至以死相逼。</p>
原来，竟是如此。</p>
“那陛下的赐婚圣旨呢？其可有你的手笔？”安洛离目光沉静地看着坐在轮椅之一袭墨衣的清雅少年，继续问。</p>
眸子里面，隐约地带了一抹如雪的锐利。</p>
“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清晰明了，随即将手的白玉茶杯放在一旁的木案之，玉子祁第一次目光认真地看着安洛离，“我需要一个理由接近连枢。”</p>
而且，除了利用安洛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那个时候让陛下为连枢和安洛离二人赐婚，对她们两个人，都有好处。</p>
不过，玉子祁也并没有解释。</p>
“所以以我为由，我原本和你有婚约，如今被陛下赐婚连枢，再加五年前你和连枢之间放在明面的恩怨，无论大家怎么看，都是连枢欠了你，是么？！”安洛离没有一丝偏差地对了玉子祁的目光，话语里面，有着难以掩饰的自嘲，甚至连握着茶盏的手，都微不可察地颤了颤。</p>
玉子祁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安洛离，算是默认。</p>
“呵！”安洛离一声低低的自嘲，“玉子祁，虽说五年未见，但是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我七岁那年认识你，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十年，这似乎……是你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我。”</p>
只是，即使是这样，目光也是疏离而没有温度。</p>
玉子祁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移开了目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次说了一声，“对不起。”</p>
陛下会为连枢和安洛离赐婚，确实是他在其周转斡旋。</p>
安洛离偏开头，没有再看玉子祁，那一拢水袖浅紫的身影缓缓走到了另一扇窗前，垂眸目光淡淡地看着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话语淡了几分，“这个时候再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p>
玉子祁没有说话，容色濯濯如洗，依旧没有多少情绪。</p>
沉默了片刻之后，安洛离忽然回头，目光再次带了认真之色，“只是，玉子祁，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你……知道连枢的身份么？”</p>
这句话，便是问的有些意味深长了。</p>
玉子祁有些意外地抬了一下眼眸，目光在安洛离身停留了那么一瞬之后便移开了目光，“知道。”</p>
他不确定安洛离所指的是哪一方面，但是连小枢不管是什么身份，他基本都知晓，不过，也没有在安洛离未曾说出来的时候挑明。</p>
安洛离落寞一笑，嗓音有些淡地意味不明道“我猜你也知道，毕竟我不觉得你会有断袖之癖。“</p>
这句话，算是很明显地说明了她知道连枢的身份。</p>
玉子祁似乎是有些意外，但是泉眸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你如何知道连小枢的身份？”连声音，都是清然如水，没有半点波澜起伏。</p>
“大概，太了解你了吧！”淡淡的一句话，听不出来是落寞或是自嘲那许占了多数。</p>
如果不是太了解玉子祁，她未必会从那日清心殿玉子祁的求娶看出端倪。</p>
闻言，玉子祁微微愕然。</p>
安洛离如晃着酒杯一般慢条斯理地晃着手的茶杯，慢悠悠地开口，“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可是你对我从来都是连正眼都没看过一次，那个时候我在想，你是玉小公子，惊才绝艳的玉家嫡子，清姿傲岸，淡漠冷清，那是你性格如此，只是，一个连枢，便占据了你所有的特殊。”</p>
“甚至为了她而设计我，如果她是男子也罢了，现在知道她与我同为女子，你让我情何以堪？”放下手的茶杯，带着质问的眸光直直地与玉子祁对视。</p>
玉子祁微蹙了一下眉眼，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与连枢没有半点关系，她对这一切都不知情。”</p>
安洛离盯着玉子祁看了许久，低低地问，“你是怕我对她做些什么么？这么护着她？”</p>
玉子祁没有说话。</p>
“还真是让人嫉妒啊！”沉默了许久，安洛离忽而轻轻低低地叹了一声，随即偏开了头，眼眶已经是微微泛红，“其实我应该怨恨嫉妒连枢的，可是，没有办法，连我都喜欢她，根本……讨厌不起来。”</p>
这句话，是很低的语调，甚至带了一分不可闻的泣音。</p>
如果是别人，如果不是连枢，如果玉子祁是为了其他女子这样对她，她肯定不会轻易放手的，至少，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p>
可是，那个人是连枢，让她都觉得有些心疼的人，她连怨恨连枢都做不到。</p>
玉子祁静静地看着安洛离，也沉默了片刻，削薄的唇才微启，“谢谢！”</p>
淡淡的两个字，很认真很认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