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步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昏暗,感受着大腿处传来的阵痛。
工地上没有半点声响,安静的有些诡异。
林步心头浮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大奎……”
天灾之下,人类只不过是等着被碾碎的蚂蚁,想要逃出生天谈何容易?
生命,脆弱如斯啊。
两个孤儿,十七年的相依为命,林步对大奎充满了依赖。
十岁时,林步在孤儿院被人栽赃,是大奎一脸平静的在众人的骂声中拉着他离开。
十一岁时,林步偷了几个馒头被人围殴,是大奎咬着牙挡在身前替他受过。
十五岁时,林步不小心把两人捡瓶子换来的钱弄丢了,是大奎满脸倔强的将唯一的那个馒头塞到他手里。
“大奎多半是壮烈了……我大概也要没命了吧……”
大奎那张略黑却秀气的脸,默默浮现在林步的脑海中,就在腿部不停溢血的此时,这种让人窒息的无力感,分外强烈。
“有点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活到十七岁,大奎连女人都没碰过呢……”
女人么……
对于女人这事,林步觉得自己还是有话语权的。
而最让他得意的,无非就是“欣欣饭馆”的老板娘,曾经被他揩过油。
二十五岁的张欣,香气迷人,单薄的衣裙里藏着饱满的圆润。
用大奎的话说,这女人不简单。
但在总吃不饱饭的林步眼中,张欣穿得再简单不过,一眼望去,就像个自带两个大馒头的奶妈,让他食欲大增。
一个月前,林步只是不经意地从身后抱住“奶妈”,用力抓住那两个大馒头,使劲捏了捏,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等张欣一脸懵逼转过身来,漂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大大的问号。
确认过眼神,是我认错了人。
没等张欣开口,林步慌忙松开手,急退了两步,瞪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脸上写着“对不起,我太鲁莽了,你的背影跟我妈实在是太像了,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张欣懵逼+1,林步扭头就跑,一顿狂奔后气喘吁吁地站在老李和大奎面前,在大奎平静的神情里,李老板一脸“后生可畏”地递给他一张红票票,表示愿赌服输。
林步现在想来,不管怎么样,那也算是碰过女人了。
算是吧?那手感,回味无穷呢。
“可怜的大奎……活得像个道士一样,大晚上的不是看书,就是打坐,到头来还不是窝囊地埋在这里。”
回想起工棚里昏暗的灯光下,网吧里字节跳动的屏幕前,那个孜孜不倦的身影,林步眼角有点湿润。
他仿佛能看到不远的将来——两座荒草丛生的小土丘,第一座竖着的木牌上写着:李奎德,2020年10月4日,卒。
第二座:林步,跟旁边的一样。
如果可以,林步还是希望此刻大奎能出现在自己身边,不论是活着的,还是冰冷的。虽然自己跟大奎没有喊过“同年同月死”之类的口号,但林步一直觉得,如果大奎死了,自己多半是活不下去的。
越想,心里越乱。
他微微抬起脑袋,以等腰直角三角形中锐角的中二角度仰望着黑暗,试着让眼里某种翻涌的冲动平息。
不知是腿部出血过多,还是思绪太繁杂,林步的大脑变得愈发混沌,意识渐渐模糊,然后……
一个甜美的声音如一道亮光般划过脑海。
“主人,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