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顺手将自己的手机推向了杨大伟。</p>
杨大伟探头一看，才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水仙市新闻网，而这一页报道的是一则发生于昨天晚上的突发意外。</p>
梧桐别院一户居民家中发生煤气泄漏，一家三口无一幸免。</p>
文章中并未提及这户人家姓甚名谁，但却说了这对父女皆是教师，而女儿更是刚刚订婚，年底就要举行婚礼。</p>
而结合刚才他所了解到的信息。</p>
这户所谓的教师之家到底是谁家，已经呼之欲出。</p>
如果只有那一个男主人死去，杨大伟或许会感到庆幸。</p>
可当死亡范围扩大到这一个家庭，杨大伟发现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是……”</p>
江臣依旧是言简意赅：“这就是杨晓丽一家。”</p>
“不会的。怎么会呢？突然煤气泄漏，一家三口都去世这种事，概率也太小了，怎么就刚好会发生在她的身上……”杨大伟试图推翻江臣给出的答案。</p>
而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又拿起了信，读出了声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p>
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着江臣：“江老板，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语气好像……”</p>
他没能说出后面的话。</p>
江臣替他补上了：“她好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p>
杨大伟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手中的信被捏得变形：“为什么她会预感到自己的死亡？她又到底是怎么死的？”</p>
“对于外界来说，她死于煤气泄漏。但要我回答的话，她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自杀。”</p>
“自杀？意外……”杨大伟咀嚼着这两个词汇，神情渐渐变得冷漠，“江老板，如果我理解的没错的话。她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自杀，但却被人掩盖成了一场意外，而掩盖这一切的正是……”</p>
江臣很干净利落地点了下头：“你猜的没错，是书店掩盖了这一切。”</p>
“为什么？为什么书店要这么做？”</p>
在问出这两个问题后，杨大伟紧接着就自己试着给出回答：“因为她？因为她也是书店的客人？”</p>
随后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她就是书店的客人。或者说，只有她才是书店的客人。”</p>
而这个答案给了他一个非常明确的方向，让他一瞬间想到了了很多。</p>
“所以，从一开始，我踏入这间书店这件事，就不是一个偶然？”</p>
他的语气变得格外特别，似哭非哭，似笑非笑。</p>
江臣平静点头：“杨律师很聪明。”</p>
这样的夸奖非但没能让杨大伟变得高兴，反而让他的眼神和语气越发得冷漠：“让我更大胆的猜测一下，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书店的客人。她才是。而我只不过是她与书店交易的一个附赠品？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我拒绝了与书店的交易，你却一点都不生气。因为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想从我这里获取什么。”</p>
江臣轻轻摇了下头。</p>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江老板！”</p>
“你确实是她与书店交易中的一个环节。但你同样也是书店的客人。书店从来没有交易的中间人员就无法与书店交易的规矩。”</p>
杨大伟将攥紧的拳头又攥紧了一些。</p>
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内部气压越来越逼近到安全阈值的高压锅炉，只差那么一点点温度和压力，就会要彻底爆开，将这里的一切都炸个稀巴烂。</p>
可是他还没有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p>
所以他只能大口地深呼吸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与心跳，而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问道：“那我能问一下，她与书店的交易内容吗？”</p>
“她以自己的姻缘，换取了你的健康。”</p>
“除此以外？”</p>
“仅此而已。”</p>
“仅此而已？”杨大伟几乎要憋不住了，无情地嘲弄着江臣，“仅此而已，那她怎么会死掉了？你不会告诉我这只是意外吧？从一开始，你们这个书店就处处透露着诡异。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好像在做这好事一样。但现在想来，这一切不过是你们的演戏罢了。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麻痹我们。而你们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一点一点地收割我们的灵魂。我说的对吗？”</p>
面对杨大伟的嘲弄，江臣似乎浑然不觉，依旧平静地说道：“她的死并非意外，但也与我们无关。我觉得客人你有必要及时管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了。如果继续放纵自己的情绪的话，那你显然很难在与我正常的交流下去。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收割你的灵魂的话，那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言行举止，有那么一点点的……危险？”</p>
蹭的一下，杨大伟就站了起来。</p>
椅子被他的大力所带倒，重重砸在地上。</p>
而他的人则上前一步，魁梧的身体仿佛一座小山一样，压向安静坐着的江臣，黑白分明的眼中迸发出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捕食时才会透露出的凶光，似乎随时要动手将江臣从座位上拎起来，然后咬断其喉咙。</p>
同时，从他的口中，发出克制而狰狞的低吼：“你是在威胁我吗？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又怎样？你以为只凭区区的死亡就能吓到我吗？”</p>
江臣不为所动，反而笑了：“在你表达自己的勇敢前，我觉得你有必要应该慎重地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或者说，考虑一下别人的处境。譬如你的父母，譬如钟小丫……他们可才刚刚从你身上看到希望，而你现在就此死去，对他们得是多么大的打击？嗯？”</p>
平静又温润的声音，却说着仿佛出自魔鬼之口的话语。</p>
让人无可抗拒。</p>
按住桌面的一双大手紧紧扣住了桌面，指甲划过漆面，发出刺耳的声响。</p>
杨大伟压低身形，微微前倾，愤怒地双瞳似乎要将江臣的整个人给包围起来：“你说的很对，现在的我和几天前的我已经截然不同，我的身上背负的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生活，还有我的父母以及钟小丫。但是——”</p>
他那方正的脸上忽然露出轻蔑的笑：“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得我跪地求饶吗？省省吧！如果是之前的我，或许真的会被你的巧言令色给蒙骗。但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活着的方向。我父母和钟小丫，他们所希望看的我，显然是一个勇敢的我。而一个会被你几句话就吓退的我，也没有资格去做他们的儿子和朋友。如果真的要靠退缩和谄媚才能活下去，那么还是请你宛如捏起一只虫子那般的捏死我吧！”</p>
整个书店的气氛似乎在瞬间将至了零点。</p>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座位上突然举起了一只脆生生的手。</p>
同时青橙那清脆又甘甜的声音响起：“杨律师，我想你在愤怒之前，是不是先看下杨晓丽女士留给你的信以及那本日记为好？”</p>
如同被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中了一般，满腔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p>
杨大伟的呼吸不自觉放缓，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p>
随后他慢慢收回前倾的上半身，而后低下头，重新展开了被自己抓皱的信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