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大厅一阵哗然。
“奶奶……”李安南反应过来,第一个发声。
嘈杂塞满了耳朵,宁归晚只侧着头,望着权御棱角分明的帅气侧脸。
男人的眉冷峻,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却宽大而温暖,好似有他在,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好,我奉陪。”权御薄唇冷然,眼神沉晦地接了李老太太的话。
李老太太反倒一怔,“你这是要包庇她?”
“包庇?”权御沉晦的目光投向李老太太。
深不见底的一双琉璃目,缓缓扫过全场,带着令人生畏的压迫。
“晚晚倔强,被人误解也不屑去解释,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诬陷她,这么多年,风言风语我也听了不少,今日我在这里表个态,日后若再有人无凭无据诋毁我的人,休怪我不客气。”
低沉的男音,字字落地有声,令人心头颤动。
这话分明,不是说给哪一个人听的,而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气氛安静到了极致,窗外风声呜咽。
宁归晚在这极致的寂静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又沉又重。
李老太太被一个晚辈威胁得老脸通红,“你要证据是吧?”看了眼已经恢复如常的曾孙子,她直接跟安安道:“安安,你告诉大家,你刚才为什么发病?是不是这个女人欺负你了?”
她指着宁归晚。
安安苍白的脸色,显得那双大眼漆黑清澈,乖巧的模样,顺着奶奶的手看了看宁归晚,似有些害怕,往张胜蓝怀里缩了缩。
李老太太一喜,浑浊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声音激动地鼓励:“安安别怕,勇敢地说出来,奶奶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小孩子不会说谎,安安亲口指认,看宁归晚还怎么狡辩。
看权御还怎么偏护。
李家虽不如权家,但她一把年纪,被一个小辈当众这么敲打,是在令她气愤。
可接下来安安的话,让老太太脸色一僵。
“不是的,太奶奶,美女姐姐没有欺负我,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她……”
“安安,不可以说谎!”
“我没有,妈妈说过小孩子不能撒谎,我不撒谎。”安安怯生生地看着宁归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你能原谅我妈?”
宁归晚缓缓一笑,再这样的纷乱中,遗世独立地美着,“没关系。”
安安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很腼腆的样子,又往妈妈怀里缩了缩,仰着小脸求表扬:“妈妈说过做错事要懂得道歉,我做得是不是很棒?”
张胜蓝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点僵硬:“安安是最棒的。”说完,不着痕迹看了眼席间,和一双眼睛对了一下,很快又移开。
安安开心地笑。
一桩因爱生恨伺机报复的情仇戏,被孩子一两句话变成一个误会。
宁归晚也从凶手,变成了拯救者。
刚才宁归晚抱着孩子冲进来的场面,很多人也都看见了。
看向她的诸多目光,又发生了些变化。
李老太太脸色难看,尴尬地杵在原地。
李安南看着宁归晚,有话想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虽不打算跟宁归晚计较,却没相信她,他也下意识相信了方才看似顺理成章的误会。
权御深邃的视线落向席间,精准地落在明贞脸上。
明贞冷不丁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目光,表情一滞,男人的眼里,似乎闪着冷光,只是等她仔细去瞧,权御已经偏开视线,好似方才的对视只是个错觉。
此时,权御的视线落在张胜蓝身上。
“李先生李太太一直小心呵护令公子,却偏偏在晚晚出去的这段时间,放任令公子出去玩耍,也真是巧。”
李安南听了,一怔。
安安有哮喘,不能剧烈运动,大厅里孩子不少,安安一直想和小朋友一块玩,他和张胜蓝担心他发病,一直管制着他。
方才他跟人谈话,没注意安安是何时出去的。
张胜蓝听了权御的话,却是身子一抖。
头埋得更低,紧紧抱住安安。
权御视线冰冷地投向李老夫人,说出来的话更冷:“孩子都知道做错事要道歉,李老夫人不会连个孩子都不如吧?”
李老太太尴尬的脸上又多了抹难堪。
权御单手插兜,另一手握着宁归晚手腕,就这么站着,没说什么咄咄逼人的话,但气势,却寸步不让。
最后还是李安南代替老人家跟宁归晚道了歉,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正在这时,救护车来了,李安南担心孩子再有什么问题,跟张胜蓝一块带孩子去了医院,经过这么一闹,李老夫人似乎也没脸留下,跟着救护车走了。
……
下午两点,宴会结束。
宁归晚早早离开。
池正郡瞧着她的背影,胳膊肘捅了捅权御:“这丫头真没良心,你那么护着她,她居然一句谢谢都没有,难道不应该请你吃个饭,约个会什么的?”
权御端着高脚杯,轻晃,葡萄酒红绸一样漾在杯子里,衬得男人白皙分明的手指有了妖异的感觉。
目光冷淡,并不接话。
酒席散了,不过宾客还没散清,那边支起牌局。
权御被池正郡拉着坐在其中一张牌桌上,打完牌陆家组织众人吃晚饭,钟鼓馔玉,有钱人的奢华。
深夜十一点,权御带着醉意走出别墅灯光璀璨的大门,视线触及一道熟悉的倩影,脚步微顿。
宁归晚靠在他的车上,一件长至脚踝的红色大衣裹在她身上,脚下一地鞭炮的碎屑,女孩许是觉得冷,两手环抱,吐气成雾。
权御想到一个可能,目光深了深。
宁归晚也看见了他,直起了身子,目光幽幽看过来,她没有笑,很认真的表情。
权御走下台阶,走过来,看了眼站在车旁的展沿。
展沿低下头。
宁归晚开口:“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
权御把目光收回到她身上,“等了很久?”
宁归晚抬着头,灯光下,女孩眼睛清亮,皮肤白皙又干净,“有话想跟你说。”
权御点头,“上车说。”
宁归晚转头看了眼空旷寂静的庄园,“走走吧,冷气使人清醒。”
权御没反对。
两人走在无人的柏油路上,夜晚宁静,高跟鞋踩在地面上,清脆有声,权御的脚步声倒小很多,但是稳重,从容。
宁归晚看着两人的影子,随着路灯的变化,从前面一点点移到身后,又从身后一点点移到前面。
许久,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朝着权御,“你当时,是真的相信我不会伤害安安,才那样说的,还是……只是想维护我?”
权御跟着停下步子,也转身,和她面对面,黑色大衣敞着,两手插在裤袋里,沉沉的视线压下来。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男人脖底暗银色的领带,在灯光下折射着冷光,“无论何时,我都信你。”
夜风忽然醉人,宁归晚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倘若有一天,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我做了坏事,你也信我?”
权御眼底流露出温情来,他微微俯身,迁就地与宁归晚平视,“我有自己的判断,晚晚,你是个好姑娘。”
宁归晚微张着嘴,怔怔地看着权御,男人那双眼比夜还深,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心底涌出别样的情绪,翻滚着,叫嚣着,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