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吏挽着四辆牛车在八名白役的护送下从县衙出来,朝黄家别院而去,还没到别院就看见了长长的人龙,走在前方的白役挥了一下鞭子打在泥地上,溅起一堆泥点,恶狠狠地驱赶着排队的人龙,好不容易挤到龙门口,却见龙门口的牌坊下扎了竹篱笆,两边各立着一块大木牌,一块上面是府城送来的贴红告示,表明南充署理知县黄世信的身份,另一块大木牌上贴着招募团练乡勇及协勇的通告。</p>
一名身着秀才襕衫的中年人正站在木牌前的一个木箱子上向那些排队的人,用最简单朴实的语言说着:</p>
“看好了啊,我再讲一遍,东翁也就是我老板,县尊黄老爷,现在接任了南充知县!”</p>
那中年秀才高举双手叉手扶着折扇向巷子里行礼道:</p>
“南充是个啥子地方我不说你们也晓得,黄老爷让我跟你们讲清楚,你们有的人是打川东北来的,也清楚摇黄贼都是些啥子东西,我们这趟过去不是去打和平拳,也不是去过家家,是去和摇黄贼拼命,是去拿回自己的土地,拿回自己的钱、拿回自己的屋子,有的人还要去拿回自己的婆娘。”</p>
“哈哈哈哈~”</p>
排在队伍前的川东北流民们哄笑起来,这样挺好的,眼前的这个丁秀才一大早就从沱坝街头到沱坝街尾地向他们这些流民们讲那通告上的内容,起先还文绉绉地听不大懂,后来讲了三趟见效果不大,那丁秀才便进了黄家请示,出来后涨红了脸用大白话给他们讲了一遍,这不就排上队了吗?</p>
“外地来的也听清楚,县尊黄老爷一视同仁,不把你们当外人,只要给县尊当兵,打赢了就分田、分钱、分房子,光棍儿还可以讨个老婆。现在这个世道,不管你们从哪里来,关中、汉中也好,湖广河南也罢,当流民能干啥子,到处被人压榨,当兵吃粮才是你们的正经出路。”</p>
一些打川外来的难民也意动起来,窝棚里走出来看热闹的流民们越聚越多,就等着听下文了,面对这些流民,尤其是川外的流民,光喊口号是不行的,人家凭什么帮你川人剿贼,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故乡。</p>
丁奇昌一边用煽动性的语言汇聚着流民,一边流着热汗朝龙门口里瞅,他本是一个考了十五年都没中举的穷酸秀才,自诩有拳拳报国之心,却无上升的门路,在怀德私塾那边做了个开蒙的先生,过着饿不死也好不了的日子。</p>
没想到昨日傍晚,新晋署理南充知县黄世信亲自登门,还带了一个上好的猪头,作为请他当师爷的礼物,本来就想要做一番事业的丁奇昌立即上钩,认了东翁后就收了一年五十年两的订金,安顿家人妥当便一大早地跑到了黄家别苑报道。</p>
东翁要招兵,他这个六大师爷之首的刑名师爷便主动出来组织流民,他忽悠了半日,终究是要拿点真格东西出来的,见龙门口里,管事黄丰捧着一通告示出来,连忙接过,用了浆糊刷上,一看上面的待遇,丁奇昌就底气十足地嚷嚷起来:</p>
“看好了哈,团练乡勇,包食包宿,平日两干一稀隔日加肉,七日加酒,战时三干加肉加酒......”</p>
丁奇昌都有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是乡勇的待遇?侧目窥视了一下,果然,那群泥腿子都听傻了,地主家都不敢这么吃好吧。</p>
“乡勇月银一两五钱,另有糙米五斗,安家费再给糙米五斗,粟米三斗,苞谷一斗。”</p>
“豁!”</p>
这下不只那些排队的流民骚动了起来,连拉车过来的小吏和白役都听呆了,不由自主地跟着呼喝,这哪里是什么乡勇,九边边军里的精锐也就这么个待遇了好吗?更况吃拿卡要,只有主将身边的家丁才能足额拿到手。</p>
“另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