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石就像是搁浅的王八,不断巴拉这身下的黑土,但架在脖颈子上的指甲却稳稳的卡着他,难以解脱。</p>
“哎,大爹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可这一路上自己迷迷瞪瞪的,直到喝了茶水才发现自个早就死了,连肉身在哪都不清楚,这还怎么报仇啊。”</p>
几条肥美的白蛆被李三石从黑土中扣除,躺在地上疯狂蠕动,跟此刻的李三石十分相似</p>
“可这跟我有哪门子关系啊,又不是我害了您老。”</p>
感受到自己被王大虎不停地往河边拖拽,李三石愈加挣扎起来</p>
“而且我没喝死人茶,我没喝,是店里面纸人替我喝的,我们互相换了位置,我帮他倒茶,他替我喝。”</p>
“是吗?那也无所谓了。”</p>
身后的声音只是稍稍惊叹,又立刻恢复常态</p>
“三石啊,大爹这也为你好,实话跟你说了吧,你阴德亏损太大,哪怕回到了阳间,那也是个招灾招魂的命,你这次是遇到俺,不过是拉你一同上路解怨,这万一遇到个别的狠毒妖邪,怕是连下地狱都不行,只能当个伥鬼受苦。”</p>
这话让李三石欲哭无泪,他也知道自己阴德被城隍坑走了,但谁曾想损阴德后会有如此代价?</p>
划木筏的船夫将船靠岸,然后沉默地站在船头,等待下一位顾客上门。</p>
头发散白面容僵惨,口吐血气全然没有一副人样怨魂的王大虎没有犹豫,提着李三石就上了木筏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两枚黑色铜钱,往船夫手里一拍,着急催促道:</p>
“这是俺这辈子存的所有阴德了,刚好够两个人上路,船家赶快开船吧,免得一会耽误了时辰。”</p>
一股子寒气透过王大虎的指甲,从李三石的后脖钻入体内,让他四肢无力手脚发麻,瞬间没了挣扎的力气,再不认命,也不得不倒在船尾,看着漆黑的河水缓慢流动。</p>
自从出了茶馆后,王大虎的变化越来越厉害,此时竟能轻易的控制住李三石,让他停止挣扎,着实诡异。</p>
接过钱币的船夫没有回话,依旧沉默地用船桨将木筏推离河岸,在河上缓缓划着。</p>
瘫倒在船上的李三石双目无神的看着漆黑的河面,泪水却不停地从眼眶流出,连珠子般落入河水中。</p>
一只黑红的血手突然从河水中伸出,接住了李三石的泪水。</p>
本以为又有生机的李三石还未来得及高兴,却见那血手手心突然裂开,竟长出一副狰狞的牙口,往李三石的脑袋咬去。</p>
就在这时,船夫挥舞起粗大的船桨,猛将血手拍回长河,激起的黑色浑水浇了李三石一脑袋。</p>
这浑水倒也奇特,竟很快蒸发,原本湿漉漉的头发眨眼间便干燥如初。</p>
“船公救命啊,我是活人,不是死人,不要拉我渡河啊。”</p>
蒸发的河水带走了李三石体内大部分寒气,让他恢复了对肢体控制。</p>
从船上爬起身的李三石跪倒在船公脚下,双手拦住对方膝盖,连声说道:</p>
“我也没喝茶馆里的茶水,反倒是帮一群怨魂饮茶上路,怎么说也是有功德的,求求船公看之前渡船客人们的面子上,救我一命吧。”</p>
船公没有说话,只是把斗笠压到最低,仍旧沉默着继续划船,操控着木筏离河岸越来越近。</p>
尖锐的指甲再一次摸上李三石的脖颈子,面色惨白的王大虎吐着血色寒气,俯身对李三石劝道:</p>
“三石啊,你怎么就不认命呢,实话告诉你吧,只要你过了河上了对岸,就算是活人,那也只得当死人处理。”</p>
王大虎似提小鸡仔一样把李三石擒住,把他上半个身子悬在木筏上面,引来许多血手现身河面,拥在一起直勾勾地等待李三石这块肥美的鲜肉</p>
“你要是再不听话,大爹就把你扔出船去,真是白瞎了大爹的好心,替你花阴德抵过河费,你也不想想,你阴德亏损这么多,将来就算是寿终正寝,哪还有钱过河?最后还不是只等委身河水,当一条挨饿的孤魂野鬼。”</p>
李三石的目光穿过船下那群拥乱的血手,在黑色的河水中,看到一群面部狰狞的孤魂野鬼,顺着河水漂流,任由血手从他们身上撕咬。</p>
木筏终于靠了岸,蓑衣船公手持木浆站在船头,沉默地伫立着。</p>
李三石百般不舍的看向来时的对岸,河边上的茶馆还依稀可见,又回首看向这边,缥缈的云雾笼罩,难以看清岸上的场景,只有些许古怪清脆的声音从云雾中传出,似是举行某种怪异的舞蹈。</p>
“行了三石,就这么着吧,咱们这对阳间父子一起闯闯这阴间地府吧。”</p>
王大虎一只脚踏在河岸上,半个身子移出了木筏,另一只手正准备捉李三石一同出船,却见一道黑影闪过,重重拍在了王大虎的身上,竟把他直接拍上了岸。</p>
这道黑影不是别的,正是蓑衣船公手中的船桨。</p>
只见蓑衣船公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自己真正面容,低头对吓傻的李三石悠然一笑:</p>
“三石啊,你还记得我不?”</p>
李三石顿时又惊又喜,面前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他那朝思暮想的老师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