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庭桉走过来,从后面搂住我的腰,将下巴放在我肩膀上,跟我一起看着婚书。
我侧头,问他:“这就是你说的婚书?”
“是啊。”他伸手,指了指他的名字,说道,“这不就是我?”
“那这个呢?”我指着小女两个字,问道,“别告诉我这两个字读‘林玥’。”
“就因为这两个字才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他轻笑一声,道,“小女等于林玥。”
我一手摩挲着婚书的边角,低着头,闷闷道:“可这笔迹并不是我父母的,所以小女不是我。”
胡庭桉没说话,松开了我,我不解的回头看他,就看到他从架子上拿过毛笔,塞进我手里,握着我的手蘸上墨汁,摊开婚书,在小女两个字下,一笔一划的写上‘林玥’。
放下毛笔,他捧起婚书轻轻地吹,等到笔墨干掉之后,将婚书交给我,说道:“现在小女是你了吧。”
我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笔迹完全不一样的那两个字,莫名的勾了勾唇角。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外卖来了。
吃完饭,胡庭桉便将我拽回床上:“赶紧睡一会儿,等过了正午,日头偏西,我们还得去一趟凤凰岭。”
我以为要等到傍晚,没想到过了正午就能回家去,整个人立刻躁动了起来,哪还有心思睡觉。
翻来覆去好几次,不停地看时间,看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的胡庭桉,最后被他长手一捞按进怀里,威胁道:“再不睡,我不介意跟你做点别的运动促进睡眠。”
吓得我埋头在他怀里大气都不敢出了。
……
迷迷糊糊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钟,猛然惊醒,就看到胡庭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正靠在床头翻着一本风水书。
我啊呀一声坐起来,赶紧看手机上的时间,埋怨道:“都两点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黑眼圈都出来了。”胡庭桉说道,“没关系,时间还早。”
我翻身下床,迅速换好衣服,拉着他往外走:“我一刻都不想等了,恨不得现在立刻回到凤凰岭才好。”
我们叫了车,一路朝着凤凰岭开去。
白事铺子开着门,我松开胡庭桉,几步跑上前去,站在家门口,看着里面熟悉的一切,恍如隔世。
外婆,玥儿回来了。
我踏进门槛,越过门房,穿过院子的时候,不自觉的抬头看向那棵老槐树。
老槐树上,那口古朴的铜钟随着风轻轻地摆荡,却没了铜舌。
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头,一抬眼,便对上了正房门口站着的金花婆婆。
我没想到金花婆婆会来,她好像知道今天我要回来,专程在这儿等着我的一般。
但随即我又想到,她如若不来,那百蛇阵谁破?
我叫了一声:“婆婆。”
金花婆婆冲我点点头,随后眼神越过我,朝着我后面看去,客气道:“七爷。”
我回头去看胡庭桉,正瞧见他冲金花婆婆点头,原来他们果真都是熟识的。
我问:“七爷?”
胡庭桉站在原地冲着我笑。
“既然回来了,”金花婆婆出声打断我俩,说道,“玥儿,进去看看吧。”
我的心猛地一揪,脚下像是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我想进去看看,看看家里如今到底是何光景,但我又怕,怕面对那些残酷的事实。
胡庭桉走上前来,将我拢在怀里,带着我往前:“玥玥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半个月了,不是吗?”
我长吸一口气,点点头:“是。”
但随即又摇头,侧脸埋向他心口,音都在颤:“胡庭桉,我怕。我怕看到外婆……那样……”
“没事。”胡庭桉一手摸着我的头,安慰道,“我陪你。”
九里涧那晚外婆的惨叫,后来门上的双耳剪秤砣心阵法,以及外婆给我留下的那封信,都在告诉我,外婆已经不在了。
但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等我一脚跨进正厅,里面平常的跟从未有人来过一般,撩开东屋的门帘,走进去,我一眼便看到了平躺在床上的外婆。
她就躺在那儿,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胸口甚至还有规律的上下起伏着。
房间里点着线香,满室流动着淡淡的香火味,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祥和。
我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跪在了床前,犹豫的伸出手去,想要去握外婆的手。
可我又怕,怕我这一触碰,惊扰到眼前的这一切。
金花婆婆伸手,将我的手拽向前,放在了外婆交叠在腹部的手上。
手是温的。
“外婆,”我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看向金花婆婆,满眼的不确信,“外婆还活着?”
金花婆婆点头:“还活着,但却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
我脸色一滞,急切的问道:“婆婆为什么这样说?”
金花婆婆回道:“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如果不是之前的困魂咒,你外婆现在怕是只剩下一把白骨。”
“困魂咒?”我惊道,“婆婆你是说,那困魂咒不是害我外婆的,而是帮她的?”
金花婆婆点头,我满脸的不解:“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弄不明白?”
“你去找我帮你解困魂咒的那天,我就来了凤凰岭一趟。”金花婆婆说道,“但我却发现这困魂咒并不是出自外人之手,而是你外婆亲手做下的,并且对我不设防。”
“这怎么可能?”我情绪特别激动,“可是之前我去过陈家,当面质问过陈老夫人,是不是陈家害我外婆,她没有否认。”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当日我在陈家质问陈老夫人,她并未回答我,当时我下意识的就认为她是默认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可我依然想不通:“困魂咒是出自外婆的手笔,并不是陈家所为,那为什么陈家不否认?
九里涧那晚,惠城胡家的轿子明明是来接我的,我却被人一脚踢下了九里涧,嫁过去的是陈宝寅,踹我的那个人,必定是陈家人。
陈家在这件事情之中,目标明确,他们就是不想留下我们祖孙俩,坏了他家的好事,以陈家的能力,不可能破不掉外婆设的困魂咒,他们为什么没有动手?
陈家到底在怕什么?”
我顿了顿,想了一下,立刻得出结论:“所以,让陈家怕的,不是外婆的困魂咒,而是害外婆的那个人,那个人陈家得罪不起,也是那个人拿走了我外婆的一部分魂魄。
比陈家还要厉害的对手,会是谁?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金花婆婆看了一眼胡庭桉,随即冲我摇头:“玥儿,你找人破了困魂咒之后,我能帮你做的,就只有设百蛇阵继续护住你外婆的心脉,至于这背后的一切,我是局外人,并不知晓,帮不了你任何。”
我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胡庭桉,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定问道:“胡庭桉,你知道多少?”
“那一夜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也并不知道内情。”胡庭桉坦白道,“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你外婆丢失的魂魄此刻可能握在谁的手中,我大抵也能猜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