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塞着红绸,根本说不出话来,抬头瞪着眼睛看胡景霄。
胡景霄手中拿着梳子,低头与我对视,古井无波的眼神与他浑身喜庆的大红色格格不入。
我呜呜两声,示意他我说不出话来,他这才伸手将红绸拿开,给我松了绑。
我立刻站起来,与他拉开距离,说道:“姐夫怕是认错人了,与胡家有婚约的是我堂姐陈宝寅,月前你们胡家用花轿接回来的也是陈宝寅,她才是胡家未来的当家主母。”
“姐夫?”胡景霄皱眉,“胡家从来只认天门铃的主人,如今天门铃的主人是你,你便是我胡景霄未过门的妻子。”
“姐夫说笑了。”我说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现如今这个社会,虽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特别是像你们胡家这般家大业大,更注重颜面。
当初胡家与陈家定下婚约,陈宝寅收了胡家的聘礼,这些年两家往来,也都是围着陈宝寅转的,姐夫忽然弃陈宝寅而掳了我过来,这要是传出去了,可不要贻笑大方?
更何况,陈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吧?姐夫何必自讨麻烦呢?”
我说话的时候,胡景霄一直盯着我看,等我说完,他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说。
我被他看得全身发毛,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他给我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那种冷,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凉薄,与身俱来的。
我目睹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随后他忽然放下梳子,大步朝着我走来。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两步之后,猛地转头往外跑。
还没跑到门边,身后起了一阵风,大门轰咚一声自己关上了,我伸手去拉,却根本拉不动。
胡景霄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一伸手将我扭转过去,按在了门板上,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他低下头,呼出的气息就在我头顶,近的让我心慌。
“陈家算个什么东西,胡家能纡尊降贵与他家结亲,那是陈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胡景霄沉声道,“九里涧那天晚上,胡家要接的人本来就是你,他陈家从中作梗,陈宝寅舔着脸爬上轿子,以为进了胡家的门,就能上我胡景霄的床,那是她与陈家的春秋大梦罢了!”
他顿了顿,大拇指在我下巴上轻抚两下,更加靠近我的耳朵说道:“我要谁,便是谁,林玥,我要你,你便跑不掉!”
胡景霄的话激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这才松开我,背着手站到一边,说道:“去把喜服穿好,吉时快要到了,别想着逃跑,更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如果只是单纯的掳你回来,在乔家那天我就动手了,等不到今天。”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印证了我的猜测,我张口便质问道:“潘明阳果真是你的人?”
“他还不配。”胡景霄说道,“如果不是为了诱你上钩,这种小角色根本入不得我的眼,连自己供奉的婴僵都制服不了,废物一个。”
“卑鄙。”我吼道,“你抓我便抓我,为什么要利用吴文杰的事情做文章?江滨姑姑的手段明显高于潘明阳,你会间接还是吴文杰的。”
“这些事情跟我有关吗?”胡景霄反问道,“本来也有任何关系吗?”
我被他气得浑身发抖,眼前这个家伙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三观可言,他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但我还是隐忍着说道:“杨倩将吴文杰的事情委托给了我,我便有责任帮她救回吴文杰,本来只要我送回永生花花环,钉子降就能彻底解除,一切都被你毁了!”
“天真!”胡景霄根本没有半点悔意,不屑道,“你以为区区一个钉子降,这几年来,真的就没有人发现这里面的端倪?偏偏要等着你去抽丝剥茧,解开这些谜团?
林玥,这天底下比你厉害,比你聪明的人很多,为什么他们看破不说破,得等着你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们……”我怔怔的看着胡景霄,心里没来由的发慌,“他们是怕惹祸上身?江滨姑姑真的有那么厉害?”
“苗疆蛊术、降头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将其中的精髓传承下来。”胡景霄说道,“江家四代从事生物学研究,江滨的姑姑三岁走失,你以为只是她恰巧运气不好?不,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她就被盯上了,她是为蛊,为降头术而生的。
这样天赋异禀的人,她下的将头,不是谁都能解,就算能解,那便也是跟江滨姑姑结下了血海深仇,救了吴文杰,却搭上自己,赔本的买卖,也就只有你这种外行人才会去做。”
降头师之间的恩怨,很多都是因为下降、解降而产生的,别人下的将头,你要去解,要么你艺高人胆大,解了降也不怕对方反扑,要么就是对方已经不在了,或者你与对方达成了共识,否则,一出手,便是祸。
既然明知是祸,胡景霄还是与潘明阳做了交易,派他接应我处理吴文杰的事情,这就说明,胡景霄是不怕江滨姑姑的。
想到这里,我反倒默默松了一口气,至少在我没有就范之前,吴文杰是不会死掉的。
但随即我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从胡景霄的口气中我能推断出,他之所以在乔家那天没有掳我走,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
吴文杰的事情正好是一个契机,他利用这件事情,引我入瓮,而其他所有人与我一般,都在瓮中,一旦外界有人想要突破进来救我,其他人就会因为我而一起遭殃。
甚至按照我所认知的胡景霄的冷血本性,他可能是连我以及他自己都舍得算计在内。
看来这次,就算胡庭桉和黑姑姑在外面得到消息,急的团团转,也不敢轻易出手救我了。
这就是胡景霄等了这么多天的目的所在,这个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怖。
“你到底想怎样!”我气急败坏道。
“我想怎样?”胡景霄眯起眼睛看着我,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攥着拳头站在那儿,恨不得伸手一拳捣在他的脸上才解气,但我知道我不能,犹豫了一下,说道:“吴文杰的事情我们暂且放在一边,我想跟你谈谈我外婆的事情。”
“你外婆的魂魄是我拿的。”胡景霄直接承认,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九里涧那晚接错了人,我必须手握一个能够逼你出面的筹码,而你外婆刚好撞了上来,那我便不客气了。”
“你……可恶!”我伸手朝向他,气愤道,“把我外婆的魂魄还给我。”
“可以。”胡景霄双手抱胸站在那儿,说道,“但在那之前,我得看你的表现。”
“你将我掳来,无非就是想要天门铃。”我说道,“那我们就做个交易,你还我外婆魂魄,我将天门铃剥离出来交给你,可以吗?”
这是我手中握着的最大筹码了,我自认为这一招是可行的。
却没想到我话音刚落下,胡景霄便说道:“不可以。”
他撂下这句话,抬脚便出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要跳脚。
这种人,跟他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更别指望他什么时候能够大发慈悲之心放过我,他要的,不折手段也要得到。
胡景霄出去之后,之前要为我梳妆打扮的那个女人立刻走了进来,站在门槛那边,低眉顺眼的守着。
我知道我是拗不过胡景霄的,长时间被他困在这里,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我必须先稳住他,再伺机找到方法逃出去。
想到这里,我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大红嫁衣,一件一件的套上身。
女人也走了过来,帮着我一起整理衣服,然后让我坐下来,她开始帮我梳头发。
“我叫胡采心,等林姑娘与我家主子拜堂成亲之后,我便会留在这边伺候你。”女人说道,“以后,林姑娘便也是我的主子了,可以直接叫我采心。”
我没搭话,闭目养神。
胡采心摆弄着我的头发,挽发、戴头饰,一直等到她将红盖头盖在了我的头上,我的心才猛地往下一塌。
当时满脑子都是胡庭桉和我外婆。
我与胡庭桉有婚书,也早已经有夫妻之实,我是他的未婚妻,只差一个形式,我便真正的嫁给他了。
可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胡景霄,一旦我与他拜了堂,我与胡庭桉又算什么?
这么多天的相处,我对胡庭桉是生出些许感情来的,如今我仅仅是穿上嫁衣坐在这儿,心中都无故的升腾起一股背叛感。
这一次,我想不到任何发生转机的可能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