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或许他也意识到我发现了什么,眼神忽然扫向杜福生,带着愤怒。
他猜到是杜福生跟我说了什么,我今天才会过来。
他当即便说道:“既然玥儿身体不舒服,那就先回去休息,我就不留你们吃午饭了。”
这就下逐客令了,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怀疑。
我一把抓住表舅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我表哥在哪里?”
“玥儿你糊涂了。”表舅说道,“刚才你表哥还给你们倒了茶,现在正在厨房做饭。”
“他不是我表哥。”我再次逼问,“我表哥,林彦舟,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表舅甩开我的手,背过身去,说道,“走吧,别赖在我这儿,这儿不欢迎你们,以后别来了。”
“你手里根本没有地图,是不是?”我终于跟他摊牌,“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开胡景霄的视线,从而保全我,对不对?”
“别自以为是了,林玥。”表舅冷着脸对向我说道,“我为什么要保全你?从小到大,每次我去见你外婆,给过你好脸色吗?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就不会有人跟我争你外公留下的一切!
你外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有去看过一眼吗?我恨不得你们全都出事,我才能接手你外公的店面,我为何要帮你。”
“别装了,表舅。”我越过他,直奔厨房。
那个表哥正在洗菜,看我过来,唇角立刻勾起笑,刚想招呼我,我走上前去,一把将他的左手拎起来,撸起他的袖子,就将他手腕上的红绳给解掉了。
表舅已经追了过来,大声呵斥:“林玥你干什么!”
他想冲上来阻止我,杜福生一把抱住他,我蹲下身去,又将假表哥右脚踝上的红绳扯开了。
没有了两条红绳的束缚,假表哥嗖的一声不见了,空留下地上一团衣服。
我转头看向表舅,指着地上的衣服质问道:“这就是我表哥?表舅,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表舅别过脸去,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气息变得越来越不稳,到后来捂着心口蹲下去,脸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是蛊毒发作了。
我赶紧和杜福生将表舅扶到椅子上坐下,表舅平缓了一下,立刻说道:“杜福生,带着她走,现在就走,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我不走。”我说道,“表舅,你不该把胡景霄的视线引到你的身上来,更不该让表哥转移他的视线,表哥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次跟胡景霄合作的,是一个苗疆女人,能下蛊、下降头,落在她手里,你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显然已经中了她的蛊了。”
“你也知道她厉害,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表舅吼了我一句,随即又软了下来,“罢了罢了,就算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会找上门来的,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林家,终究还会被推向风口浪尖。”
表舅坐在那儿,低着头,双手捂住脸,看起来很痛苦。
我和杜福生都没有出声打扰他,事到如今,我已经完全能够确定表舅一直以来的隐忍,都是为了保护我。
他身上背负的太多太多了,没有人能倾诉,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好一会儿,表舅才泄气道:“都是宿命!从你外公决定迎接你这个小生命到来的那一刻,林家注定永远不会太平下去,为了保护你,所有人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但终究,那些人还是不愿意放过你。”
我听不懂表舅话里的意思:“为什么说我是外公决定迎来的小生命?那些人又是谁?”
表舅摇头,摆摆手,没头没脑的问了我一句:“他呢?”
“谁?”我不解道。
“你知道是谁。”表舅说道。
我顿时反应过来,表舅说的,应该是胡庭桉吧?
所以,表舅从一开始也是知道我与胡庭桉这辈子必定有一场感情纠葛的?
我脑子里不停的翻腾,反复琢磨着表舅前后所说的这些话,总有一种感觉,我的人生从我还没有出世的时候,就是既定的。
早在我还没有出世之前几年,他们就开始为了迎接我的到来而布局,直到二十多年的后的今天,一件件、一桩桩,沿着既定的路线在往下发展。
外公是打头的,外婆、表舅,甚至是胡庭桉,都在为我保驾护航,他们要将我推去哪儿?完成怎样一个任务?
或许他们心知肚明,眼下却不是告诉我的合适的时机;或许就连他们也不知道最终会将我推去哪里,只能随着事态的发展一步步的往前。
“放开我,呜呜,好痛!我要回家,我想我爹娘了!”
就在我们三个人各怀心事的沉寂着的时候,门外,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我们同时朝着外面看去,就看到胡庭桉手里抓着一只长着三条腿的白萝卜朝着我们走来。
我看了一眼表舅,他也瞪着眼睛看向胡庭桉,看来胡庭桉已经显身了,刚才在厨房,假表哥地遁的时候,他立刻追了出去,就连我都忽视了他的动作。
表舅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迎上去,与胡庭桉面对面的站着。
“你……”表舅微微有些激动,“你就是胡七爷?”
“是。”胡庭桉点头,随即提起手里还在不停踢踏的白萝卜,问道,“这就是你嘴里的儿子?”
“前段时间我让彦舟去东北,就是为了将它带回来。”表舅说道,“这是一只吸取天地之精华,修炼数百年,刚刚幻化人形的人参精,至纯至善的存在,用它来做替身很难被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侵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我有名字。”人参精叫道,“我叫五加葵,生长在长白山,三个月前我爹娘双双闭关的时候,被人抓住,几经转手被卖给了他儿子,然后就被带来了江城。”
五加葵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瘪着小嘴,委屈的指着我表舅控诉:“你明明答应我的,只要我幻化成你儿子的模样,配合你瞒天过海,你就会放我回家,找我爹娘,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为什么还要抓我回来?”
表舅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显然他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小家伙解释了。
胡庭桉捡起一旁的红绳,重新扎在五加葵的腿上,然后松手。
五加葵一落地,就变成了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头上扎着一只羊角辫,一串红灿灿的人参花戴在上面,身上套着大红色的肚兜,藕节似的手脚上都缠着红绳。
那红绳是用来禁锢他的。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忽然跑过来抱住我的小腿,抬着泪汪汪的大眼睛说道:“姐姐,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再留在这儿做饭洗衣服,端茶倒水,你看我这白嫩嫩的小手都被烫出泡了,呜呜。”
他说着,向我伸出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小胖手,上面的确有几个小水泡,我看向表舅,问道:“可以吗?”
“从你将那永生花花环送到我这来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胡景霄已经盯上我了。”表舅说道,“他一直知道地图的存在,也一直怀疑我,但并不能确定我手中是否有整张地图,害怕贸然出手,将事情暴露出来,被其他人盯上,一直隐忍至今。
他利用你来试探我,我必定要将戏做足了,要让他深信不疑地图就在我手中,这人参精只是其中的一环,如今彦舟已经离开江城两天多了,应该走远了,留着这人参精也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