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哈哈哈哈……”荣辉像是失了神智一般,猛地推开旁边搀扶自己的小厮,颤抖着往前走了两步,手指颤抖,指向江亦瑶:“她害死了我儿子,整个府邸上下的人都可以作证!”
景恒沉下了声:“荣辉!本就是你府中的人伤害的江小姐,再者,他们都是你府上的人,自然会听从你的意思,他们的话,你让本世子如何相信?!”
“那她呢?她的话就完全可信了?!”荣辉歇斯底里,几近疯狂。
“起码本世子是亲眼所见江小姐的伤,也是陈统领亲口所说的事情经过。”景恒目光灼灼,却是平静异常,看向荣辉的时候,让荣辉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跌倒在地。
“还有,本世子很想知道你是从哪里搜集到的粮食,既然有,又为何不提前拿出来,你可知道在这几天里,已经有好几个年老体弱的老人被活活饿死?!”
在食物短缺的时候,最先被牺牲的,往往都是老人,他们年纪大了,不像年轻人那样帮得上忙,也不像小孩子一样,是整个家族的希望,被寄予厚望,或读书高中,或成为家中新的劳动力。
甚至在有些人看来,他们只会长着张嘴,浪费粮食。
这次的饥荒,他们是最先被抛弃,被放弃的。即便他们再不情愿,再努力挣扎,也无济于事,他们被他们亲手养大的子女,亲手放弃。
那这些子女呢,他们抛弃生养自己的父母,他们不会心里难安吗?
肯定会的。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几天来,抛弃父母的那一批人,也在忍受着心理上的煎熬,而现在景恒质问荣辉的话,无疑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自我欺骗和安慰的理由——如果荣辉早一点开仓放粮,他们就不用抛弃自己的父母了,知府府邸有粮食,为什么不早一点拿出来?
人就是如此,只要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就会不遗余力地欺骗自己,欺骗他人。
荣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本来为他儿子讨回公道的人,一下子都反了过来,仇视着他。
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语言煽动,是最轻而易举的,也是最容易一哄而散的,因为他们可以如此轻易地相信你的话,也会同样轻易地相信别人的话。
百姓们就是如此,你可以把他们当利器,借刀杀人,除掉自己不想见的人,同样地,你也要提防这把利刃,刺向你自己。
见时机成熟,景恒挥手:“顾副将,拿下!”
“是!”
顾翔带着人,很快就把荣辉包围了起来。
荣辉坐在地上,双目无神,似乎丝毫不知自己的处境,倒是旁边的小厮,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喊着饶命。
“且慢!且慢!”
听到声音,顾翔抬头看了过去。
荣牧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身后的小厮也紧跟着。
荣牧一见到自己的父亲,再看看旁边的顾翔和拿着武器的士兵,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跪在了地上:“顾将军,世子爷,陈统领,江小姐,还有各位父老乡亲们,请诸位看在父亲这么多年为淮宁城劳心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又刚刚承受了丧子之痛,绕过父亲一命吧!”
荣牧叩头在地,让顾翔无从下手,只得回头看向景恒。
景恒抬步,中间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路来,路的另一头,正是荣家父子。
景恒走到了荣牧面前:“放过你父亲?你可知今日若不是本世子站出来替江小姐说话,江小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什么样的下场?他知道吗?他自然是知道的。
被百姓们逼问,就算是有陈统领在,百姓们也会觉得陈统领是偏帮着江小姐的,因为当初带着受伤的江小姐逃离知府府邸的,就是陈统领,只要有心之人稍加煽动,百姓们是如何不相信父亲的话的,就会如何不相信陈统领的话。
如果景世子再相信了百姓,没有相信陈统领和江小姐的话,那么现在被士兵押解带走的,就是……江小姐。
“可是……”
“景统领,”江亦瑶走了过来,打断了荣牧的话,“荣公子言之有理,虽然……荣大人对我有敌意,可是确实是为淮宁城的百姓们做了不少,还请世子爷,念在荣公子的一片孝心上,从轻处罚吧。”
景恒冷哼:“这不是本世子能做主的,今日之事,本世子必定会一字不差的回禀给皇伯伯的,一切,听候皇伯伯发落吧!”
说完景恒甩手,直接离开了。
荣牧大喜,赶紧叩头:“多谢世子爷高抬贵手!”
扶着自己的父亲起身后,荣牧才看向江亦瑶,躬身作揖:“也多谢江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