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拍手叫好,她的眼神依旧空洞,黯然失色,这低调而不失艳美的暗红像是开在李云起心中隐秘之地的花一般,在这喧闹嘈杂的夜里,绽出几分血色。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惹得贺宗兰心里酸的不是滋味,只因他从未多看过哪个女人一眼。
这曲从未听过,一看便是兴起而作,玉面美人即使未见全貌,便得陶醉其中。
舞步盈盈,未做矫揉婉转之态,却教人有种在雪地中迎着这漫天大雪飞舞之感,时下正值夏日,竟有一丝凉意。
这玉笛乃是幽州之巅一棵经历百年风雨而开花而死的泪竹制成,质地独一无二,传闻这笛声之中夹杂哭声,故未曾有人敢驾驭此般乐声。
而她的舞,从来就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而作,这笛声怕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敢笃定地确认在身旁之人便是重焱,悲喜交加,只是由心而生,越是孤冷,便越觉得高洁,兵器能杀人,乐声也是,而悲从中来,难以言喻。
李云起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慕凌夕才看到发现自己的脸庞也是湿的,此前竟毫无察觉。李无忧披了件披风,东庐皇的眼神却以堕入无境之地,越过了玉面美人,看向了不知前路的遥远之地。
夜露重重,新叶枝头低,明月轻轻起。
银星点点,入画天河里,暗恨无绝期。
只道这风月无边,而这浩瀚天地,却无法找到可说之人,难怪经百年之泪竹花开而终,余音未了,但可说与不可说,又有什么意义。
那一滴老泪夺眶而出,小王爷迅速地用袖角擦去了,那抹暗红,便是他眼底的画,像是撬开了李云起心底封存的锁,可她,陌生又熟悉。
那笛声郁郁而终,她也缓缓收尾,这竟叫人有些意犹未尽了。
东庐皇的面色有些凝重,众人们皆不敢出声,李云起心里倒是恨得很,见她两次,每次都将自己搞的如此多愁善感,这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东庐皇喝了口酒,觉得有些苦涩的样子。
太子倒是觉得有趣的很,他从这舞中看见肃杀之意,而杀伐之心在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得淋漓尽致,这姑娘看起来便知道非寻常女子,美丽之物往往凶险。
而重焱与她,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一位十分熟悉的陌生人。
东庐皇总是喜欢将话说一半,接着又喜笑颜开:“此曲只可一回听,此舞只可一回赏。重公子与胧月姑娘,这一曲可谓神来之笔,孤真是三生有幸啊!来人,重赏重公子和胧月姑娘,各赐一座府邸,赏千金。”
“谢皇上恩典。”
太子不禁嗤笑,这乐明明如靡靡之音一般,想不到父皇的口味竟如此独特,而三弟竟为此动容,堂堂王爷又是大将军,竟如此不堪一击,为之所动。
“父皇,”李云起突然站了出来,“胧月姑娘是儿臣的朋友,今日得父皇赏识,这挑宅子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慕凌夕有些意外,这李云起除了打仗之外,在其他事从来不喜欢出风头,没想到如今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挑了去。
“报!”门外将士闯入,快步走到了皇上身边轻声地说。
东庐皇仔细地交待一下,便示意了他下去,众人默不作声。
“云起,赏赐一事交由你办,你快带重公子与胧月姑娘去各挑一处好地方早些歇息,过几日会给他二人有其他安排。”
“是,儿臣这就去办。”
这夜已深了,九霄天牢中传来几声哀嚎,这哀嚎接连不断,一声比一声尖锐,受刑之人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几个时辰过去,只凭一口气吊着。“说,你是什么人派来的。”那牢头坐在面前,轻描淡写地问着。
“给他加点菜。”
受刑之人看起来便不过十五六的少年,后背上还有一处月牙之标记,只是死都不肯说,他痛苦地嘶吼着,身体不停地颤抖,汗如雨下。
这皮鞭大抵还撑得住,但再猛烈点的,估计也等不到他和盘托出,便一命呜呼了。
牢头将那老虎凳和烙铁一带过来,那少年便已吓得发抖。
“不要啊!不要啊!”
“小子,怎么样,说还是不说,这已经夜半三更了,你是想安然地睡上一觉,还是想被烫的遍体鳞伤,你自己选吧。”
他沉重地呼吸着,眼白快要翻了出来,嘴角仍流着鲜血发着虚弱的声音:“我说。”
那月牙所刺之处,延伸着噬心之痛,说与不说,都是死路一条,他清楚地明白,大概到明日,他便将一命呜呼,但相比起来,他宁愿选择不要那来得更快更透彻的刑罚。
“你若好好配合我,我必能解开你的月牙咒。”
东庐皇与和阳公主一同入内,在那少年眼前,拿出了一瓶石头所制成的药瓶。
“这便是月牙咒的解药,唤作‘至死不渝’,我也是偶然所得,如今,竟要浪费在你这个小子身上了。”和阳公主伪善地笑着。
少年顾不得去听辨那话语的真假,决心将自己所知都透露出来。
“我,我也是受人所迫,加入了苍月门……”那少年尚未说完,便鲜血大口涌出。
公孙宇棠佯装无事,收起了指缝之间的隐刺,那隐刺从戒指之中呼之欲出,能够隐于肉之中,瞬间变可毒发身亡,而这毒又可慢慢在体内自行瓦解,即使验尸也验不明原因。
“死了?”东庐皇命人上前查看。
“回皇上,已经断气了。”
“该死,牢头,谁让你下的死手。”东庐皇怒不可遏。
“皇上,我没有下死手啊,微臣该死啊!”
“罢了,召法医过来验尸,另外必将此人身上及所有携带之物都彻查一遍,我决不允许九霄城让这些苍月门之人再有可乘之机。”